说起来有些怪异,不过却是真的:她一直相当不错的学习成绩,似乎也同这样的预期不无关系。那时候的无数个夜晚,她躺在黑暗里听歌的时候这样想着,白天则益发沉默地学习,想要让自己成为更加优秀的女孩子。对于爱情,她从口到心,缄然不语,总觉得唯其如此才能配得上那段因为太美而当得起死灰般心伤的爱情,也才有能力去到欧洲某个有着古老历史和美丽残墟的小镇,独自隐居。
——尹啸卿听了荆玲的开场白,点点头,用目光鼓励她。
于是荆玲清了清嗓子,低声唱了起来:“习惯每天早上看见你写给我的信在信箱,一边吃早餐一边看,三年来从未间断;
习惯每天晚上在书房一个人静静地回想,一字一句地写给你生活点滴片断……”
小姑娘嗓子不错,演唱技巧一般,偶尔还会跑调,但是吐字非常清晰。尹啸卿从头至尾听清了每一句歌词,有些释然:“这首歌的确不错。”
荆玲歪歪脑袋瞅瞅他,俏皮地说:“尹律师,我打赌你没听懂这首歌词的真意。”
尹啸卿一愣:“怎么?”
第87章第八十六章你本来就是我的
荆玲忽然有些不确定:“那你听出来这首歌里面的男女主角其实不是两地分居、而是已经分开了吗?”
尹啸卿心头一颤:“怎么说?”
荆玲见尹啸卿果然也没一下子听出歌词背后的含义,顿时又高兴又得意:“哈哈!我原来也没听出来,是聆诺姐告诉我的。聆诺姐说这很正常,她从十五岁开始喜欢这首歌,却到十八岁才听懂这层意思。”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歌曲中这个女孩子,她每天所写的信,其实都无处投递,而那个日日不辍给她来信的人,其实也就是她自己。
所以她在后来才会唱:收信人是我,靠着你的感受活,很像纸放进火,给爱多燃烧一些时候;寄信人也是我,想象你可能关心我,仿佛船飘向海,就算不停摇摆,都觉得是爱。”
不错,薛聆诺原本一直都是根据字面意思,以为歌曲中的男女主角只是不在一个地方而已。
就像刚上大学那一个月里她和凌子岳一样。
然而就在那段时间里,有一节西方文学理论史课上,教授讲到了一部小说,当中有一个很非主要的情节,说者只是一语带过,却让薛聆诺听到了心里去。
那个故事讲的是一个新郎在新婚之夜发现新娘的不忠,愤而出走。之后,新娘就每天都给他写信,求他回来。
一天一天,写了几十年,青春年少丽如春花的新娘变成垂垂老妇,同样老去的新郎终于在一个早晨扛着一个纸箱打开了家门,说:好吧,我回来了。
纸箱落在地上,露出满满一整箱的信。
其实这个故事和那首歌之间并不存在直接的相似或联系,然而就在听完这个故事那一刹,薛聆诺悚然一惊,突然明白了原来在过去的那么些年里,她竟然都没有真正听懂那首《寄信人》。
当年忽然明白如此悲伤情境的薛聆诺究竟有多感慨多忧伤,尹啸卿已经无从想象,他只知道此时此刻听见这样一首歌竟然是她的最爱,一颗心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感觉,似乎一个小指头就能将它推入死地。
这天因为让荆玲去跟尹啸卿说了自己是要加班,薛聆诺索性就真的留在办公室加起了班。本来也的确有许多事情要做,而且她心里忍不住有几分愧疚,如果真的加班,就好像完全没有骗他,这次失约,也理直气壮了许多似的。
她一直在办公室待到十点钟才离开。这么晚回家的好处就是地铁和公车都空了很多,街道也显得清静,整个人都轻了一小半似的。
她于是脚步轻快,走到楼下时,忽然觉得这里有什么地方和平常不太一样。
扭头一看——那辆在夜色中分外醒目的白色奥迪!
薛聆诺的脚步顿时僵住,而车门也打开了,尹啸卿几步走到她跟前,一开口就是一注浓浓的酒气,连同一大团火气一同喷薄:“薛聆诺,你又来是吧?撮合我和别的女人,你又玩儿这招是吧?”
薛聆诺下意识地倒退一步,但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擒住她的手腕。
她微微皱眉,也顾不得别的,担心地问:“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你喝了这么多酒还开车?荆玲呢?她回去了吗?”
尹啸卿冷笑一下:“你还就知道关心别人!放心,我没带她去喝酒,我送她回学校之后才去的酒吧,要死也是我一个,连累不到她!”
薛聆诺咬了咬嘴唇,觉得跟一个醉酒的人理论什么都说不清。但她也有几分庆幸他现在是这种状态,倒让她少了许多不安:“啸卿,你喝醉了,我送你打车回去。”
尹啸卿扭住她,把她另一只手也抓住了。可他似乎全身的力气就此用完,忽然就有些站不稳,身体倾下来,前额抵在她头上,声音低哑:“我死不了,酒后驾车……死不了。薛聆诺,你是我的死穴,你才是我的死穴,只有你才能让我死,我要死了也是你杀的,是你不让我活!”
他这话一说,薛聆诺更不敢让他开车了,连忙用力扶住他,脚步也被他带得有点踉跄起来:“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今天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尹啸卿不再坚持,甚至不再说话,任由她扶着自己,摇摇晃晃走到小区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