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阅读_昙花果--童童和他的十多个女人 - 火灭小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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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阅读(1 / 2)

童童给瑞琥讲了他给夏翔出的难题。瑞琥说:“你也太冷酷无情了。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你叫她咋个回答?‘我爱你,思想进步工作好,根正苗红觉悟高,身体健康爱劳动,团结群众,尊敬领导’?狗屁!能说出理由来的都不是爱!你明明是拒绝人家。”

童童说:“我不想害她。就算是她为了我可以不顾一切,夏理诚难道会袖手旁观,放任自流?”

“我想他是会维护自己正直忠厚的‘大哥’形象的。”

“可是我还遇到了更大的麻烦。”

“你命犯桃花,艳遇不断?”

童童把洪玉聪的事告诉他,说:“今晚8点,我去还是不去?她要的材料,我给不给?”

瑞琥想了一会,扔掉烟头,说:“‘相识遍天下,知音能几人?’鲁迅那对联你记得吧。”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

“对了。何况是红颜知己!可遇而不可求啊!”又说:“你想想,她们岁数差不多。夏翔就幼稚多了。难得啊。纵然难成眷属,也可作为朋友。何必失约、失信、伤人的心呢?”

童童说:“好吧,不说了。我想睡了。”

童童翻身向里,睡着了。醒来时,瑞琥和李芬姐妹都出去了。童童拿出纸笔,伏在两床之间一张漆膜败脱,黑黄班驳的旧书案上。凭记忆写下了《荷花舞》的歌词、曲谱,对舞蹈动作、服装、道具、化妆、灯光、布景都作了详细的说明。誊清时,瑞琥抱着李英,彦荷牵着李芬回来了。

一进门,李芬挣脱彦荷的手,抱着瑞琥的脚,叫着:“大哥哥抱!大哥哥抱!”

瑞琥把李英放在床上,抱起李芬来,说:“芬芬乖,大哥哥亲。”使劲地亲李芬。

彦荷说:“嘴巴滂臭烟!亲得起劲?”

童童大为惊奇,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目不转睛。

彦荷突然醒悟,脸“唰”地红了,忙解释说:“他个烂烟鬼,嘴巴肯定臭!”

童童不说话,还是笑嘻嘻地望着她。

她又说:“抽烟的人,多远都闻得到口臭。”

童童笑出声来,说:“是!是!这下晓得了。不消解释。”

彦荷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忍住笑,说:“就你坏!心多烂肺!不跟你说了。”

瑞琥一旁也不自在起来。

彦荷帮厨去了。童童笑吟:“是几时梁鸿接了孟光案?”

瑞琥说:“夏理瀚要和她断。她回来也没挽回。她怪夏理诚从中打破,不喜欢她,认为她太‘老奸’。说夏理瀚不该听他大哥的。我看,主要是夏理瀚从没真正爱过她。尽管她‘瀚呀、瀚呀’地一往情深。”

“她太聪明,是知青三大精灵鬼之一。夏泡粑家庙子小了点,供不下这个大菩萨。”童童说:“你还说我不该给夏翔出难题。”见瑞琥抽烟不说话,催促道:“请进入正题:你和老九!”

“那天晚上,老九来找我诉苦。我给她谈了些古今中外,我想得起的,不管沾不沾得上边的爱情故事。马克思和燕妮;李清照和赵明诚;冯玉祥和李德全;鲁迅和许广平等等等等。我们就好了。”

“这么简单?”童童哈哈大笑:“看来我得多背几对古今中外的名人情史了!”

“你还需要吗?”

两人大笑。彦荷进来,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苏格拉底氏的前额写满疑问。好久才说:“笑完了出来吃饭。”转身出去了。

晚饭后妈妈奶奶送李英姐妹回家。瑞琥彦荷看电影去了。夏天的傍晚特别漫长。7点了,院子里仍然明光崭亮。望着迟迟不肯暗下来的窗户,童童有些坐立不安。不停地看那个老态龙钟,蹒跚迟钝,似走不走的小闹钟。他强迫自己冷静地坐下来,把抄好的《荷花舞》拿出来,一遍遍地查看,生怕有一点错漏,影响演出效果,直到自己都笑自己神经质了,才罢手。看着自己那一笔管三线的潦草字迹,他不知道自己为啥从小就写不好字。小学写字课,他的作业从来没超过60分。写字得60分他比语文、算术得100分还高兴。他恨自己的字见不得人,比聪聪的字差多了。又很阿q地原谅自己:马克思还因为字迹潦草,连铁路公司的小职员都当不上哩!

好不容易捱到7点45分,窗外仍觉得是白亮亮的。童童顾不得了,锁上门,躲着街灯,遛街边到了兴中街。老远瞧见百货公司明亮的店堂,人来人往。童童心中一阵悲凉:“这里是我的家呀,是我幸福的幼年生活的地方。聪聪偏把约会定在这儿!”

他站在街对面新华书店屋檐下阴影中,看见聪聪从店里出来,四下张望。他急步跨过街心。她迎了上来,依然一身白连衣裙、白袜、白塑料凉鞋。独辫梢一只白手绢扎的白蝴蝶在腰间飞舞。额前飘着刘海;月牙凹托着明眸;笑得童童心醉。

她说:“等久了吧?”

童童忙说:“没有。我也刚来。”

“你说,到哪里走走?”

“医院撵我今天马上回璧县。我在瑞琥家躲了一天,明天走。要是让医院里的人看见,妈妈要挨整的。”

失望的阴风扫去了她灿烂的笑容。童童心中一阵隐痛,拿出《荷花舞》说:“这是个很好的歌舞节目。旋律雍容华贵,明丽优美,极鲜明的民族风格。你照我写的说明排吧,效果很不错的。”

“我听过广播。印象很深。好听。谢谢你。”聪聪拿出一个白纸包,说;“给你……”

还没说完,童童远远看见石建华,尚家泉几个女人走来,打断她说:“医院里的人来了!再见吧!谢谢!”转身躲开。

街边只留下聪聪一人,呆呆地站在那儿。眼睛红了。温热的眼泪从心底漫出眼眶,模糊了视线。一滴、一滴,由温热慢慢变凉,流到腮边,流到地上。

童童绕黑巷子到城墙外,回到瑞琥家,开锁进房间。打开白纸包,是一个绿色封面,印着鲜花火炬,烫着金边的32开精装日记本。扉页上是俊秀的题词:

friend:

愿你的青春,放射出更加绚丽的光辉。

cong

1965.7.30.

童童知道,“friend”决不是汉语拼音。应该是英语。童童初一时,学校开的是俄语课。想到将来可以原文阅读普希金、托尔斯泰、莱蒙托夫、契科夫……他很高兴,学得很认真。不料只学了一学期。第二期就停了。童童非常伤心。后来听说是我们和苏联争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领导权。赫鲁晓夫说毛泽东不是真正的共产主义者,只不过是鄙陋的农民领袖。我们和社会主义阵营的老大哥闹翻了,就不学他的语言了。当然美英帝国主义的语言更不能学。外语课全停了。童童照着俄语课本自学了一阵。清辅音、浊辅音发什么音?没人教,不知道,不了了之。

“friend”是什么意思?童童不知道。管她呢?反正明天上了火车,到了深山老林,什么意思都不重要了。

签名“cong”,童童知道,是“聪”的汉语拼音。童童的汉语拼音学得很好,也许是对不会外语的一种精神补赏吧。

“cong”是“聪”的汉语拼音不会错的!一个小姑娘,对一个男子单称姓名中最后一个字,含义很明显:亲切、亲密、爱?童童一阵眩晕。这是第一个对他自称姓名中最后一个字的好姑娘。想到她决定写下这个“cong”时的容颜、心情,想到她那深情的月牙凹,握了一路的温软小手,还有荷花手绢那沁人心脾的异香。童童像在干冷饥渴的严冬里,守着温暖的炉火,喝下一大杯温热香甜的鲜牛奶。这个暗淡冷酷的世界一下子变得光明和温暖起来,让人又有了奋发的希望了。他浑身发热,情思涌动,不能自已。倒在床上,任神驰六极,魂游九天。迷迷蒙蒙,不知过了多久,猛然清醒。这短暂的友谊,如昙花一现。昙花盛开时,称月下仙子,但在中国大陆上,却少有结果。只有在原产地,能结出如凝血一样的红褐色浆果。半月友情,有了这样的终生纪念,弥足珍贵。他翻身起床,握笔凝思,在日记本首页写下一首诗:

转眼就谢了的昙花

留下这珍奇的果实

像一首动人的诗

她幽然而伤感地诉说着

昙花盛开时迷人的美丽

童童怎能知道,他这由衷之作,竟成诗谶。美丽的月下仙子,会结成碧血凝珠般的果实;如花的馥郁生命,竟吟成血泪交织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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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花果(10)

四.旋雷风雨铡刀岭

火车、汽车,黑烟、红尘。滚滚车轮把沱江、岷江、金沙江一一抛在身后。当车轮辗过西沐河桥不久,窗外的山岩越来越高,直到看不见顶,望不见天空;轮下的河谷越来越深,直到看不见底,望不见水流。上山时,汽车在坡道上喘息,力竭声嘶,蜗牛似的爬行,好象随时会瘫痪,趴在烈日下,把人们烘成一炉烤鸭;下山时,汽车拖着尘土的尾巴,东偏西倒,醉汉似的狂奔,好象随时可能冲出路面,把人们摊成一堆肉饼。

一年前,十辆大卡车,载着300个黑衣黑裤,背着印有“终身战斗在农村”红字草帽的少男少女,也在这条路上颠簸。烈日灰尘,晕车呕吐,把他们弄得狼狈不堪。

从兴盛出发前,车上车下哭声一片。家长亲属,同学朋友,拉着车上孩子的手不放。车子发动。马达轰鸣。哭声越来越大,惊天动地。有的亲属不放手。工作人员红着眼睛劝开亲属。车队慢慢鱼贯而行。从顺城街过南华桥,经南华街出城。街两旁有冷眼旁观看热闹的,更多的是流泪送别的人群。有的亲属跟着车跑,流泪嘶喊,大声叮嘱。只有挥舞着鲜花彩球的中小学生,带着天真的笑容。一中的学生队伍里,有个挺乖的小姑娘把花束抛到童童怀里。同学们纷纷仿效。童童被花束淹没,只好把抱不住的花束递给同车的知青。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学生们只向童童献花。童童含泪向这些可爱的小弟弟小妹妹招手致意,祝愿他们能遇上好世道,有一个好前途。童童不知道,几年后,这些欢送自己上山下乡的少男少女上山下乡时,已经没人夹道欢送了。他更不知道,聪聪就是给他献花的那个挺乖的小姑娘。

在哭声和眼泪淹没了人群的时候,惟独童童一个人表情冷竣,没哭。

前几天,大哥来告别时说:“我出差去了,不知道你申请下乡。我不赞成。现在也没法了。记住孟子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怫乱其所为,然后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童童点头。大哥又说:“千万不要参加什么反政府的组织。被打成反革命丢了命划不来。更不能堕落为鸡鸣狗盗之徒。不要介入###。萧伯纳说过,政治和卖淫,是人类最肮脏,最卑鄙无耻的职业。###就是脸皮厚心肠黑的较量。读书,充实自己,学一门谋生技能,活下去。我估计不出20年,中国会有大变化的。”他笑笑说:“没有人真能活一万岁。”

童童知道,从今天起,自己已经成为地道的璧县农民。单家的“非农业人口”户口簿变成了公社掌握的,集体的“农业人口”户口簿。只少了个“非”字,却意味着没有了国家供应的口粮,个人身份的失落,社会地位的降低,居住地域的限制,生存环境的恶劣,劳动报酬的微薄,生活条件的艰辛。比美国白人一夜间变为黑人可怕得多。他“没有眼泪,没有悲伤”,默默地顺应着这巨大的变化。就像是出窍的灵魂,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的肉体,从万仞绝壁向无底深渊坠落。他希望在肉体毁灭之前,会有自然神力将肉体托起,让他灵肉合一,重回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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