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镇终于撑不住了,因为他越来越缺乏安全感,觉得自己保不准哪一天就会被自己这个下手没深浅的小师侄一剑刺死。所以只好想了个法子,以“师侄自行在剑法中加了不少怪招,把我嵩山派的剑法使得似是而非,搞得我无从拆解,我不知该如何教导,请掌门师兄定夺”为由,向左冷禅汇报。
左冷禅听完了钟镇的汇报,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担忧。好笑的是自己这江湖人称“九曲剑”的钟师弟居然被自己的小徒弟逼到了这个份上。担忧的是自己的小徒弟整日瞎琢磨,居然把师祖传下来的剑法给改了,可别练岔了路子。当下命人传他上山。
叶欢上山之后,听师父询问,便把他那套“越是简单的招数,使出来就越快”“越直接就越有效”的理论复述了一遍。
左冷禅听了心中一震,当下琢磨道:“这说法也不是全无道理,击剑之道最初便只是刺、斩、劈三种进攻方式,经过数百年的演化,渐渐的加入了不少引诱对方上当而使自己更有利的花招,随后又变化出了更多的花招来诱使对方进入最初的花招,如此不断分衍形成了种类繁多的流派,而各种流派剑法的最终目的,其实还只是那一刺、一斩、一劈而已。”
随即又想:“似乎也不对头,如果只是练习最基本的刺、斩、劈,固然简单,如果一击不中被人反击之时该如何应对?若是被人围攻该怎么应对?若是被人占了先机该如何应对?”想得头都疼了。
左冷禅从繁杂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一抬头看到自己的小弟子,不禁心中一动:“欢儿练的内功似乎对速度的提升最明显,他这些年随着功力增长,出拳挥剑的速度已经到了骇人的地步,现在看来似乎是还有提升的空间。到时江湖中大概没几个能挡得住他的快剑,刚才想到的那些问题放到他身上似乎都是不难解决。”
左冷禅对自己的小弟子说:“你能结合自己的经验对剑道进行这么深入的思考,这很好。我建议你现在多借鉴借鉴其他门派的剑法,尝试能不能总结出新的经验。把你对剑道的理解再提高一步。”
把叶欢打发下山之后,左冷禅便着手给自己的小徒弟量身定做新的教材。他先吩咐师弟们把各自熟悉的别派剑法收录下来,装订成小册子给自己的小徒弟送去----他本想让师弟们亲自去给叶欢演示一下,但是太保们对钟镇的遭遇心有余悸,以各种理由纷纷表示没有时间,便只好退而求次,让他们把招式收录装订起来,然后送过去。然后又吩咐门下弟子在行走江湖之时,多收集其他门派的剑法招式,回来之后再收录起来。
至此,叶欢被淹没在了书海之中。天下剑法招式何止千万,看着厚厚的一摞手抄本叶欢都快疯了。
转眼间过了年,每日除了练功就是研究各派剑法的日子自然是乏味的很,叶欢开始烦躁起来,心中对师叔们经常说起的山下的世界越发向往起来。这一日,终于鼓起勇气在跟师父抱怨练功单调的同时,表示想到山下看看。
左冷禅心中清楚,这个小徒弟迟早是要下山去的。把这小徒练成武功高强、不明世事的怪物不是他所愿。过去把他关在山上一味练功,是怕他接触了外面的花花世界,把练武耽误了。如今他年纪已经不小,过几年就要放他独自去江湖中历练,现在让他去接触世间百态,已经是不早了。当下左掌门表示,可以在近期安排他下山去转转。
待叶欢走后左掌门唤来了师弟丁勉,告诉他:已经同意叶欢希望下山的请求,以后可以安排他随下山采买的二代弟子到附近城镇转转。又叮嘱:不要让他参与有危险或是路途较远的事务。丁勉应了,表示会仔细安排。
从此之后,每当有二代弟子下山采买,叶欢都会跟着一起去。自此,门中的二代弟子们与这位掌门亲传弟子之间的接触开始多了起来。二代弟子们对叶欢刻意讨好自是不必说了,献媚拍马的也是大有人在。
忽有一日,一个二代弟子鬼鬼祟祟的塞给叶欢一本小册子。叶欢拿回去之后随手翻了翻----原来是本春宫图。不过叶欢自小就生活在男人堆里,虽然现下年纪已经不小,对这男女之事却是一点概念也没有,再加上平日里看的都是些武学方面的书籍,拿着春宫图研究了半天,觉得奇怪:这本秘笈似乎既不是内功也不是拳脚,可是里面的人物姿势古怪,又不像是一般的人物山水画。
叶欢思前想后不得要领,就拿着这本书去向师父请教。左冷禅见小徒弟拿了本春宫图来请教,大感尴尬。心中自是对这个拿春宫图讨好自己徒弟的二代弟子大骂不休。随即意识到叶欢已经是个半大孩子了,这些事情也应该对他交待一番。
不过左冷禅身为一代武林宗师,讲拳论剑自然是不在话下,这给人上生理卫生课还是头一遭。这课怎么讲,他心中也是大犯踌躇,琢磨了半天决定还是讲得朦胧点,也免了自己的尴尬。当下决定找本《道德经》,给徒弟从“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讲起。
这嵩山派虽然是从道教一脉衍化出来的,但是经过上百年的变迁,那点道教根基早就冲散在了时间的长河里。讲经论道本就不是左冷禅的强项,他拿了本《道德经》语无伦次讲得口沫横飞,叶欢在底下听得是一头雾水。讲了一会左冷禅自己也觉得索然无味。当下不再扮教书先生,用白话把男女之事草草讲了一遍。随即没收了春宫图,然后便打发叶欢下山了。
第二日,左大掌门以门规处罚了那个送春宫图的二代弟子,一通板子给他打了个半死。又暗中吩咐师弟们严加管教门中的二代弟子,不许他们拿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叶欢送人情。随后又多次在嵩山全派展开整风运动。
待到年中,嵩山派出了件大事。当日丁勉面色阴沉的找到了叶欢,告诉他,他的孙师叔在郑州被魔教害了。叶欢听到这个消息,脑中一片空白。他自小便由这些师叔们照顾长大的,与他们感情很深。突闻噩耗,心中自然是悲痛欲绝,哭了个昏天黑地。待心情略微平静,便问起详细的情况。原来,他这孙师叔在郑州落了单,被魔教高手堵住,砍去四肢、挖掉双眼,然后扔在了大路上,受尽折磨而死。叶欢平日里听师叔们讲述魔教如何如何残忍,只当是听故事,并没有直观的感受。这次痛失师叔,让他对魔教充满了怨恨。自此他每听到一件魔教在江湖上所作的恶事,心中对他们的恨意就增加一分。
魔教,这个自称是“日月神教”的黑道组织终于在叶欢的心中有了明确的定位: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