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信满满的胡桃,在山姜一中邂逅了木芙蓉和杜仲——这对从来不怎么学习,成天游手好闲迟到早退,形影不离公然早恋,却深得学校和老师青眼有加的活宝。
年级统考也好,全市统一调考也罢,每一次,她都毫无悬念地输给了1班这对活宝,还有那个跟她住在一个小区,只会读死书的四眼。
在一中初二(4)班借读的半年,她在全年级的排名稳定得几乎令她发狂。
第四,第四。
回回都是第四。
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这让一向自信高傲的她,情何以堪。
每个人一生,在不同时期不同阶段,总会有那么一个微妙的假想敌。你咬牙切齿恨的是她,你心心念念牵挂的也是她。
那半年光阴,胡桃的假想敌,毫无疑问非木家幺女儿莫属。
幸亏半年后,她迫不及待地离开了一中。她回到二中的原班级,按步就班地参加了中考,如愿以偿夺得当年全市中考的探花,终于抚慰了她那颗年轻的伤痕累累的心。
她以为,她和木芙蓉、杜仲这辈子也就这点缘分了。
她以为,她和他们这一生不会再相见。
当胡桃跟在东方睿身后,在管院后面的小树林里,出其不意地再见木芙蓉那张久违的巴掌脸,她才幡然醒悟,她错得实在是太离谱了。
“东方睿他不知道,多少年前,当他象个傻子般,躲在管院小树林里痴痴地凝视着你的时候,在他身后,还有个更痴更傻的我。每天早上天不亮,我匆匆忙忙地从宿舍里爬起来,从理工大步踱两站路,赶到山大,跟着他到小树林里去报到。他在我前面盯着你,我在他身后望着他。连着一个星期,每天早上如此。”
胡桃看着瞠目结舌一脸震惊的木芙蓉,自嘲地笑了:“我说的这些,你听了是不是觉得很惊讶,根本无法相信?”
不待木芙蓉有所反应,胡桃自问自答地继续道:“你当然会感到惊讶。当年若不是我自己亲眼所见,恐怕我也不会相信,跌宕不羁的山大第一公子会有如此荒诞不经的一面。真是不可理喻。他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对你简直一无所知,居然就对你一见倾心,无法自拔。还信誓旦旦地说什么怕你以后知道了,会不喜欢。我更意外的是,一个星期后,当他在管院小树林里再没见到你的人影后,他竟然伤筋动骨地将山大的学籍库翻了个底朝天,指望从山大三万多名在校学生中把你挖出来。
“你知道吗?当我听说东方睿没日没夜泡在山大学工部,最后却徒劳无功的那刻,我是多么想引吭高歌,放声大笑啊。他东方睿再精明,他也不会料到,他辛辛苦苦搜索未果的那个名字,有人知道,有人知道答案啊。遗憾的是,这个世界上惟一知道这个答案的人,却最不可能告诉他。
“芙蓉,你说,这是不是天意?上苍果然还是公平的,即便他东方睿快刀斩乱麻地跟我分了手,老天爷也没有让他如愿,它还是让你们错过了,一错就是六年。”
滔滔不绝的胡桃说累了,停了下来,瞧向始终一言不发的芙蓉。
木芙蓉已经从最初的震憾中恢复过来。她没有理胡桃,她歪着脑袋,低眉顺眼地盯着脚下踩着的鹅卵石,专注地想着自己的心思。
原来,一切早有端倪。是她自己不曾在意。
十六年前,她在百合咖啡馆第一次见到东方睿时,东方睿就说过,他被人耽误了。
他说:“我爱上了一个女孩子。可是,她没给机会我,让她爱上我。”
他说:“其实,当年我爱上她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宝贝女儿。只知道她是山大的一名在校学生,叫什么名字啊是哪一个系的啊哪一届的啊,统统都不知道。当年我花了整整两个星期的时间,从早到晚没日没夜地泡在山大的学工部,从电脑里调阅了全校3万多名学生的信息卡,将偌大的山大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将她翻出来。然后我就一直被耽误到现在。”
她开诚布公地质疑:“不会吧,师兄?你该不会是在告诉我,当年你爱上了一个你不知道姓甚名谁家庭住址何处,人品如何性格如何的山大女生,而且一爱还爱了六年?这也太离奇太不靠谱太不理性了吧?我不相信的。换谁,谁都不会相信的。”
他于是似笑非笑:“倘若我再告诉你,这个
女生是你木芙蓉,你恐怕更不会相信吧?”
她当时花枝乱颤,笑得酣畅淋漓:“我信你……才怪。我根本就从来都没见过你。你爱上我?我一无财,二无色,你会爱上我?师兄,别拿我开涮了。”
往事历历在目。
她甚至还清楚地记得,那天相亲最后,他意味深长地对她说:“六年的战线委实也拉得太长了点,也是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
这世上的事情,果然是有因才有果。
她终于明白,她和杜仲为什么会被牵扯进东方睿和胡桃的爱恨情仇中去了。
“你认为我是你和东方睿分手的罪魁祸首,你觉得东方睿跟你分手,纯粹是因为遇到了我。所以后来,你不择手段拆散了我和杜仲,又再接再厉地拆散了姜傲和东方姹。你真是,你真是……”木芙蓉以手抚额,深感真相有三分无奈,更有五分狗血。
她居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了人家的第三者。
胡桃有些得意地笑了,爽快地点头承认道:“没错。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否认的。我就是抢走你毕业实习指标的那个杀千刀的。你们以为我会什么都不做,就任由你们潇洒快活吗?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在小树林里看到你的第三天,我去你们外院大楼,在一楼大厅看见你们赴京毕业实习的通知和名单。然后我去找东方姹,我说我有个山大外院的小师妹,她快毕业了,想要一个这批赴京实习的指标,让她帮帮忙。我又去杜仲他们系里,弄到了杜仲实习的单位地址和行程安排,然后我向学校请假,去了北京。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一切都很顺利,比我预想的都要顺利。惟一令我意外的是,我真是没想到,你和杜仲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竟然纯洁得什么都没有发生……”
胡桃将这些秘密烂在自己肚子里这么多年,也着实有些憋屈。难得今天有机会一吐为快,反正是木芙蓉自己找上门来的,也怨不得她不厚道,要落井下石,多踩一脚。
她再也懒得去顾忌后果,索性竹筒倒豆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实,东方睿还有个秘密,我相信你也有兴趣知道,你也有权利知道。那个……”
“胡桃。”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吼,及时阻止了胡桃下面要说的话。
这声音如此熟悉,胡桃和木芙蓉双双面色一变,循声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