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想了想,才说:“暂缓就暂缓吧。”正好,这些日子,她还可以在家多带带孩子。
大川提议:“反正剧组也没什么事儿,不如这两天跟我去见个朋友,绝对是帅哥,上次艳谨在电视上见过,还说让他来演《新夜》的男一号呢。”
高洋说:“这世界上还有比韩导更帅的吗?见过他之后,别人都是浮云。”
大川却认真的说:“当然有,不一个风格,不去可别后悔啊。”
高洋说:“绝对不后悔。”
她说绝对,弄得大川很是失望。
高洋再去找韩承业的时候,苏艳谨也在,拿着厚厚的一叠文件让韩承业签字呢,高洋怕打扰他工作,签了自己的那份合同就出来了。
大川背着相机包在剧组门口等着她,殷勤的问:“刚要去试试新镜头,去哪儿,我顺便送你?”
高洋不好意思麻烦他,就说:“不用,我坐公交车。”
大川也不勉强,笑了笑说:“好啊,还挺知道替我省油的,冲着你这份心意,赶明儿我得请你吃顿好的。”
高洋以为他只是说着玩儿,大川这人没事儿就喜欢吃喝玩乐,招呼大家吃吃喝喝都成了习惯,所以,也没接茬,说了声拜拜,就一个人往公交车站奔去。
高洋的背影很单薄,看起来有点弱不禁风,大川很奇怪,为什么一直以来她给的人印象却都是坚强硬朗的?他想知道,她看似勇敢的背后,到底隐藏了怎样一颗纤细敏感的心?
因为徐宽的缺席,《新夜》暂时不能开拍。
高洋没接到新的通知之前,就在家陪米粒儿,她的腿已经好多了,夹板也卸掉了,只是走路还不是很利索。
她说要吃她做的鸡蛋羹,于是高洋下楼去买鸡蛋。米粒儿因为很久没出门,跃跃欲试的要跟着,她瘸着一只脚,在她身后蹭,没走几步,突然一个趔斜,之后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
高洋看她撅着小嘴气呼呼的喘气,再责备她已经不忍,于是,摸着她那条受伤的腿,心疼的责怪:“你就不能不那么莽撞?”
她以为米粒儿会哭出来,可是,眼泪在她眼里打了几个转,又消失了。
她想扶着她起来,她却拨开她的手说:“我自己能行。”
本来跟米粒儿说好,她会很快回家,蒸好鸡蛋羹,陪她玩儿跳棋。
可是,她却耽搁了。
因为罗隐。
见到那个冷清的白色身影的时候,高洋心里直骂:“靠,岳小薇你这个汉奸。”她不知道为什么要骂岳小薇是汉奸,但她能想到最难听的就是这个了。
这次,她告诫自己,逃跑不是办法。她本来伪装的好好的,心里想了多少遍的话:“我们之间,就剩下回忆了。”多美好的修辞,回忆,如果没有千疮百孔,应该也是美丽和浪漫的吧?谁知道,罗隐的一句话已经让她溃不成军。
“高洋,我特意来找你,不敢贸然上楼,在这里等六个小时了。”他没有诉苦,只是平铺直叙的表达。向来没有耐心的罗隐,向来不肯等人的罗隐,向来尊贵的罗隐,向来不能示弱的罗隐,向来为所欲为的罗隐……现在居然站在她面前说,他不敢贸然上楼,一直在这里等了六个小时。
罗隐跟以往任何时候一样,穿一身白色西装,纤尘不染,甚至他的皮肤,也都是莹白。以前,高洋一度怀疑,这么偏爱白色的人,不是性格偏执就是有洁癖,但罗隐都否认。他说他唯一的偏执就是高洋,他喜欢她,就再也没办法喜欢别人,说那些话的时候,高洋感动的死去活来。
其实罗隐是个不爱讲话的人,就连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没像别的男孩儿那样跟她说些情话,但高洋就是喜欢罗隐,那时候,电影学院追她的人都排着队,她还煞有介事的跟罗隐说:“你这个队长的地位不可动摇。”
可这个世界上真有不可动摇的东西吗?高洋觉得自己说那话的时候,肯定没经过大脑,要不就是太缺乏常识。所以后来她一直告诫自己,人可以没有知识,但不能没常识。
高洋已经不是六年前那面对着罗隐随意聒噪的女生了,如今的她,跟罗隐一样,抿紧双唇,静默的伫立,眼神里全是麻木的伤。
罗隐再开口,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高洋本以为他会问,“你好吗?”她打定主意,如果他那样问,她就使劲儿笑,大声说:“不能更好了。”哪怕他把她的话当成炫耀,她也不在意。
可是,他说了对不起。高洋硬生生想不明白,他何来对不起她?所以,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沉默。
也许岳小薇说的对,不提起,不见到,并不代表忘记。
那个下午,时间仿佛静止了,连阳光都凝结成了昏黄的琥珀色,把他们困在狭小而窒息的空间里。
、会客厅
罗隐说的:“走走吧。”他讲话一直惜字如金,这么不善表达的人,高洋怀疑自己当初是怎么跟他交流的。
他说走走,她就跟着他走。
于是那天,他们在落日的余晖里,穿过她们家门前那条小巷。走路的时候,他们离的很远,一前一后,仿佛两个陌生人。小巷两边是简陋的平房出租屋,卖煎饼的,卖蔬菜水果的、卖日常生活用品的商贩到处都是,还有挤的乌压压的人群。
在人来人往中,高洋的眼中只看到那片冷清的白色,那白,单调的凝结在一起,如雪花般洁净,跟这条斑斓的小巷格格不入。
高洋心里惦记着米粒儿的鸡蛋羹,追上他说:“不早了,这条街走到尽头,你回去吧。”她佩服自己居然能把话说的那么流畅,“谢谢你特意过来看我,以后,请不要来了。”
罗隐站定,不说话。
前面是十字路口,高洋没有犹豫,径直向右转了,尽管那个方向并不能回家。她告诉自己,走过去,千万别回头。
可是,脑袋好像不是她自己的一样,在走了不到一百米的时候,她还是向后转了,她怨恨自己,鄙视自己,可还是不由自主的看向罗隐。罗隐果然跟她想象中的一样,站在路口处没动,他依旧清瘦挺拔,一袭白衣在傍晚的阳光下显得有些黯淡,像老照片霉黄的感觉。
她的心又回答久远的学生时代,以前,每次两个人一起出去玩儿,回学校的时候,她都跟他说:“你先回去,我要看着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