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晕然,她也饱得昏昏然,看着犹自空空无人迈入的门口,就这样望着望着,最後趴在桌上睡着了。
「嗝!」在沉沉陷入睡梦状态前,她脑中闪过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呀,侍寝的酒菜真美味,要是往後王爷可以多来个三、五次就好了。
但见月儿悄悄往天际移,夜黑星更稀,高大俊美的狄亲王爷玄怀月正懒懒半坐卧在荷见院小妾的腿上,舒舒服服地张嘴吃着美人纤纤素手喂来的西域紫葡萄。
他一身邪佞,举手投足间皆是数不完的风流,道不尽的魅惑,通身上下唯有「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一词稍稍可描绘诠释一二。
「王爷,您今晚不是说要到小纨院妹妹那儿去的吗?怎麽还到人家这儿来了?」美人儿娇滴滴嗓音婉转,半撒娇来半捻酸。
「怎麽,本王来你这儿不开心?」他闭目享受着软玉温香,看似慵懒的神态里却有一丝冰冷的淩厉。
美人心一凛,赶紧再剥了颗葡萄,讨好地含在小嘴里,低头撩人地哺喂了过去。「王爷,人家错了嘛……」
玄怀月不动声色地自柔软芳唇里尝到了那枚甜汁淋漓的葡萄,鹰眸仍未睁,淡然道:「记住,本王不喜欢多嘴的女人。」
美人儿面色一白。「是,奴、奴家以後再也不敢了。」
「现下什麽时辰了?」
「回王爷,亥时了。」美人儿瞄了眼屋内金漏,怯柔柔地道。
已经亥时了?几近夜深,为什麽那头没传来半点动静?
玄怀月心下一动,有些心浮气躁地坐了起来,浓眉微拧,锐利目光射向大门外。
「王爷?」美人儿茫然低呼。
「别吵。」他眯起了眼,侧耳倾听了片刻,没有脚步声,没有压抑的气息,没有低低饮泣的不甘,什麽都没有。
见鬼的怎麽会什麽都没有?!
「王爷,您怎麽啦?」美人儿见他神色晦暗莫辨,心一慌,忙将半裸酥胸偎了过去,娇腻腻地在他铁臂上缓缓磨蹭,希冀能将他的欲火蹭将上来,好得了今夜真正承宠欢爱的彩头。
他胸中翻涌起一丝不耐的厌恶,嗓音冷了下来,「下去!」
「王爷……」美人儿悚然大惊。
他眸光如冷电般扫来,美人儿机伶伶一颤,吓得手脚发软,几是连滚带爬地下了榻,伏地磕首不敢起。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腻味!」他冷冷哼了一声,忽觉索然无味地下了榻,甩袖负手大步离去。
一出荷见院外,玄怀月伫立在暗香浮动的园间花影间,琥珀色眸子幽暗莫测,已窥不出是喜是怒。
「一狐。」他沉声唤道。
暗影一闪,一个高挑黑衣男子半跪在他面前。「主子。」
「那蠢女人现在在干嘛?」
一狐破天荒犹豫了一下。
「嗯?」他目光一闪,有丝不悦浮现。
「回主子,」一狐有些迟疑,显然也颇为纳罕不解:「小纨院小主……睡着了。」
「睡着?」玄怀月一怔,随即不敢置信地扬高嗓音,「你说她『睡着了』是什麽意思?」
王爷话一出,瞬间考倒了素有「千里之外夺人首级、暗卫中的暗卫、杀手中的杀手」之美名的飞狐堂头子一狐。
「呃……」
糟,王爷最近火气很是大啊,难道是通身勃然精气旺盛过甚,就连这数百美人也无法舒解得了王爷勇猛精力的缘故?
就在一狐开始严正考虑起,是不是该把自己的职务调整为「千里之外掳人回府、为王爷床帷之福贡献一己心力」,忽地眼前一花,主子已然不见了!
一狐一惊,忙扣指吹了一声指哨,召来了二狐和三狐。
「老大,怎麽了怎麽了?」
「耶?老大,你怎麽没在主子身边?」
一狐盯着面前两名兄弟,表情严肃地道:「吩咐下去,主子近来心情不好,飞狐堂一百八十二名暗卫皮全给我绷紧一点,要有哪个不长眼撞到了枪尖上去,莫怪我大刑伺候!」
「是,老大。」二狐和三狐互觑一眼,赶紧分头管束手下去了。
一狐吩咐完毕,立刻闪身跟上了主子气息远去的方向——
小纨院。
夫敬非他,持久之谓也;夫顺非他,宽裕之谓也。
——〈班昭?女诫三
苗倦倦侧着小脸趴在桌边,睡得正香,浑然不觉有个怒气紧绷的男人正危险凛凛地盯着她的睡容。
若说上次她无意间吐露出的话十足挑衅了他的男性威严,那麽此时此刻睡到昏天暗地,睡到小嘴满足地吧咂吧咂着,还睡到水袖上移,露出大半截白皙粉嫩玉臂,并且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揉鼻子抓抓脑袋的她,简直就是完全无视他漠北之王玄怀月的所有尊严。
久等他不至,没有不安、没有惶恐,不见丝毫忐忑、患得患失或是失魂落魄之情,更不见她急急让人四处打听他现下踪影何处,究竟为何冷落她於空房之中,相反的,还睡得跟头猪似的满足酣然。
他目光一扫桌上吃了大半的菜肴,脸色更黑了。
想他玄怀月何许人也,普天之下,又有哪个女人不以蒙他垂青爱宠为荣为傲?偏偏她,这口毫不起眼的淡青菜、白豆腐,居然胆敢蔑视他的权威、他的美色、他的魅力、他的……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