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只要一想起那夜发生过的一切,不知怎的就觉尴尬得很,连招呼起来都掩不住一丝僵硬。「咳,是、是呀,王爷您请坐。」
「嗯。」玄怀月不客气地朝主位的太师椅上一坐,斜挑浓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本王这几日公务繁忙,未能前来相见佳人,倦倦不会见怪本王吧?」
「王爷乃国之重臣,贵人事多,公务繁忙也是应该的。」苗倦倦眼睛一亮,满脸谄媚讨好地道:「奴婢身为後院一小小侍妾,哪敢耽误王爷大事呢?所以还请王爷切莫放在心上。既然王爷公务繁忙,奴婢就不浪费王爷宝贵的时间了,王爷走好,王爷再见……」
他笑眼一僵。「苗倦倦!」
「奴婢在。」
「你这是在赶本王?」
「……不不不!」啊,漏馅了,苗倦倦赶紧采迂回战术,露出一脸诚惶诚恐、指天誓日、一片丹心唯天可表之色。「王爷对奴婢如此爱重,连公务繁忙也不忘来看看奴婢,奴婢高兴都来不及了,又怎麽胆敢赶王爷走呢?」
「去他娘的公务繁忙!」这女人存心气死他不成?!
苗倦倦瑟缩了下,忍不住暗暗叫苦,这年头当大爷的怎麽都这麽难伺候?
罢了罢了,再如何他也是自己的顶头老板,想安然在王府後院混吃一生,还是得哄得这位王爷大人高兴了才行。
「是奴婢说错话了。」她假意轻轻拍了自己嘴巴一下,陪笑道:「王爷,您大人有大量,不如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往後奴婢再不敢胡言乱语,惹您不快了。」
「嗯。」玄怀月哼了一声,果然脸色好看了些。「不过本王很不喜你口口声声自称奴婢,你可是本王的妾,身分是摆在那儿的,如何和那些伺候人的下人一样?」
苗倦倦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敢情这位王爷是忘了自己王府定下来的家规了?
「回王爷,王府家规第三百七十条有云:低等及未曾侍寝之小妾,身分层级等同王府二等丫鬟,主子前後须自称奴婢,违者罚三个月月银,累犯者杖责五大板。」她只得背诵出家规,以示证明。「所以王爷,奴婢本就该自称奴婢,请王爷明察。」
「你是低等小妾?」他摩挲下巴,问出一句。
「是。」她眼角微抽了一下,自己念了这麽大篇,莫非王爷大人就只记得这一句吗?
「原来如此。」他点点头。
然後呢?然後呢?
都已经问到这个份儿上了,那现在是不是应该要因怜生疼,然後金口一开,大大方方赏个恩典,助她登上中等小妾宝座吗?
苗倦倦终於想起了中等小妾等同於两倍月银,再抑不住地两眼发绿光,热切切巴望向他。
玄怀月接触到她热烈渴望的亮晶晶眼儿,几乎可以在里头清楚看见银子的形状……嗯哼!
但见玄大王爷修长手指在桌上轻轻一敲,露齿一笑,优雅起身。「本王还有公务,先走了。倦倦就不用送了。」
剧情急转直下,苗倦倦谄媚的笑容还凝在脸上,玄怀月挺拔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什、什麽呀?」她一回过神来,忍不住气愤难平,就差没对门口方向补了一记恶狠狠的中指。「王爷就可以耍着人玩吗?王爷就可以爱来就来爱走就走吗——呃,不对,他是可以……可是这样算什麽嘛?这样耍我究竟有什麽好处啊?」
可怜的苗倦倦至今犹不知,自己小妾的身分已从「王爷玩物」沦落至「王爷玩具」的地步了。
痴心欢天喜地的捧着茶进来,可才一跨进门,满脸喜色瞬间全垮了。
「小主,王爷呢?您不要告诉我王爷已经走了,拜托不要!」
「王爷已经走了。」她有一丝讪然,不好意思地道。
「不——」痴心几乎当场趴地哀号。「不不不——王爷好不容易才来的,小主,您到底知不知道王爷真的是好不容易才又踏入小纨院的——您居然没有留住王爷,您您您——奴婢好命苦哇!奴婢遇主不淑啊——呜呜呜……」
对於贴身丫鬟充满戏剧张力、夸张至极的嚎啕大哭,苗倦倦除了尴尬地安慰几句,实在也很束手无策,爱莫能助。
怎麽说呢?腿长在王爷身上,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从来就不是谁能左右决定的呀!
「痴心,你节哀吧!」她想半天,也只能再乾巴巴地补充了一句。
痴心闻言,哭得更悲催了。
夫妇之好,终身不离房室周旋,遂生亵渎。
——〈班昭?女诫四
做为一只後院米虫,最幸福的事就是能成天爱吃就吃爱睡就睡,无事看看闲书,数数银子,钓钓鱼什麽的。
其实身为後院女人,大家的生活模式都是差不多的,但有种苗倦倦从小时候看那些姨娘,一直到现在看王府後院那些美人,始终令她无法适应的行为,那就是——扑蝶。
到底是谁规定上至千金小姐下至美女小妾,人人都一定非得扑蝶来着?
今日春光极好,微风薰人欲醉,苗倦倦坐在小湖边垂钓,钓着钓着又开始打起瞌睡来,却隐约听见了身後有扰攘娇笑声如银铃般细碎响起。
「咯咯咯咯……」
「呵呵呵呵……」
「您瞧您瞧,它朝您那儿飞过去了!」
「这儿这儿,它在这儿呢!」
「十八夫人,奴婢围住它了,快来!」
「今儿这只紫金大斑蝶是我的,谁都别跟我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