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阅读_平生多情 - 火灭小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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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阅读(2 / 2)

就他嘴上那几根毛,说是胡子安平都替他脸红。可裴宿恒不依不饶,堵在门口跟安平大眼瞪小眼。瞪得时间长了,安平心脏又噗噗乱跳。不得已只好败下阵来。

“我好像还有个剃须刀,你先凑合著用吧。别出去了。”

裴宿恒犹豫一下,点点头。摸摸被打的手臂又开始胡搅蛮缠,“手臂被打坏了,抬不起来。”

安平白他一眼把围裙摘下来,“我来。”

安平在陈年老旧的角落里,翻出一只剃须刀。很老的款式,造型也笨拙,不禁让人怀疑它还能不能正常工作。好在那个年代流行的精钢刀架很牢固,加上安平毛发稀疏,即使成年後也没什麽胡须,这只被当做礼物的剃须刀一直没有用武之地,样式老一些实质却是全新的。对付裴宿恒那几根小胡子绰绰有余。随後又找出一只老王放在这里备用的刀片。剃须液实在凑不出,就用热毛巾和肥皂代替。

把东西凑齐装好,安平先在自己脸上试了试,直到剃须刀能够自如地在下颌游走。

裴宿恒早躺在沙发上,枕著扶手,欢天喜地地摆出接受服务的标准姿势。安平在他头前坐下,反复打量裴宿恒滑嫩堪比鸡蛋清的皮肤,著实不好下手。试了几次好歹放开手,裴宿恒还不老实,一双眼珠子直楞楞的,瞧得安平脸上直冒火。逮著空,又咬著嘴唇哼哼唧唧说些傻话。

“安平你都不长胡子,真方便。”

“安平你手艺不错啊,特意练过吗?”

“安平这条手链,好漂亮……是什麽人送的吗的?”

“安平你皮肤真好,看上去就滑滑的,真想摸一下。呃……让我,摸一下行吗?就一下……”

终於受不了拧他一把,才把嘴闭上。

刮到一侧鬓角,裴宿恒忍不住吃吃笑“痒,好痒。”

安平一瞬间就晃了神,依稀似又回到那间曾让他新奇万分的卧室。窗口迎风晃动的风铃,占满整整一面墙的书架,有著海浪波纹的浅蓝墙壁,还有铺著同样浅蓝色床单的宽大睡床。身形欣长的少年,就躺在那柔软的床铺上,枕著他的膝盖。他的一只手被少年握住,放在唇边轻轻允吻,另一只手握著剃须刀小心翼翼刮著少年初生的胡须。刮到鬓角,少年笑嘻嘻地扭动著身子喊痒。他腾出手想按住少年,却被少年反手抱住,呵痒、挣扎、嬉闹,不知不觉翻滚著拥在一起,鼻腔满满的全是薄荷剃须液的香气……

手下一滑,耳边“啊”的一声。安平猛然一怔,就见刀片紧贴著的皮肤上,划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鲜红的血霎时涌出来。安平此时才回过点神,手忙脚乱扯了一把纸巾捂住伤口。血流的太急,纸巾一下就湿透了。血气冲的大脑开始发晕,安平又急又悔,额头出了一层细汗。

裴宿恒抓住他微颤的手,“没事没事,一道小口子而已,别担心。”说完拿起纸巾进了卫生间,顺便不忘把安平还死攥在手中的剃须刀拿走。让人慌乱的颜色和气味消失了,安平又呆呆的,垂下头看著自己的手,指尖上仿佛还残留著臆想中少年皮肤的温热触感。

裴宿恒收拾好了出来,蹲在他身边,轻怕他的背“真没事安平,别难受了。”

安平呆怔地对上他的视线,僵硬著嘴角笑了笑。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突如其来的呆滞其实并不是因为青年的伤口。

裴宿恒却好像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嘴唇止不住地上扬。很勤快地把清洗好的剃须刀拆开,拿在手里端详,突然惊道:“怪不得这麽眼熟。安平你的剃须刀跟我父亲的是一个牌子。”

“喔……”

“真的一样哎,一模一样。不过他那只很旧了,所以一开始没认出来。”

裴宿恒一边惊奇地感叹世间的巧合,一面把剃须刀重新包好。安平终於在他絮絮的念叨中完全醒过来,青年腮边的创可贴异常醒目,安平倾身碰碰那伤口,真诚地,“对不起。”

“都说了没关系的。”

安平摇摇头,“对不起。”

青年似乎体味到什麽,眨眨眼,大方地张开手臂,“真的抱歉就拥抱一个吧。”

安平笑笑,用力抱住他。萦绕鼻端的薄荷清香,湮灭在青年阳光般的清爽气息中。

平生多情三十四

三十四

裴宿恒痊愈後,谁都没有再提他回国的事。

他重新留在铺子帮忙,依旧主要负责糕点。偶尔出来搭把手,有几次碰上杨月惠,两人还聊得很投机,从文学哲学到建筑学世界史,一打开话题就收不住。安平爱好广泛,也喜欢看书,但毕竟学历摆在那儿,没受过多少正规专业鉴赏方面的熏陶,涉及到这些侧重理论的话题,就有些插不上话。做个听众,看他们眉飞色舞侃侃而谈,倒更舒适些。

一天杨月惠过来送东西。她逛商场时看到一件羊绒衫,觉得很适合郑美萍,就买了下来。顺路还给裴宿恒带来一套世界建筑史。上次聊天时裴宿恒不过随口一提,没想到她就记在心里了。

杨月惠照例没有留下来吃晚饭。聊了一会儿,安平和裴宿恒送她出门。裴宿恒望著她离开的身影,直到她转过弯儿,再也看不到,才收回目光轻声道:“她是个好女人。”清清冷冷的语调,却很是真心实意。只不知是说给身旁的安平听,还是情不自禁的自言自语。

进入十二月份,天气愈加反复无常,今天还是暖意融融,明天气温就寒流肆虐,冻得手脚发麻。

这种时节,人们大都窝在家里躲避流感,空闲时也不爱出门,铺子里整天空荡荡的。生意清淡了人却不得闲,安平转了性儿,跟杨月惠的约会排的密密麻麻,早出晚归,时常一整天不见人影。老王乐的合不拢嘴,直嚷嚷著快要吃喜糖了,连婚期都盘算好,还预定下要裴宿恒做伴郎。

裴宿恒由著老王瞎指挥,一味抿著嘴笑,除了陪美萍,一整天就泡在厨房里鼓捣糕点。等安平披星戴月的回来,就有热腾腾刚出炉的小点心做夜宵。

过了不久,裴宿恒报名参加在英国举行的全球青年建筑设计创意大赛。他的兴趣本来就在建筑方面,拗不过家里才读的经济,有这次参赛的机会非常珍惜,托杨月惠的关系在临市的大学找了一位建筑学教授,做他的设计模型导师。

於是青年也开始天天不著家。偶尔有空闲,战线也从厨房转战到了後院,运来一堆木料沙土,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叮叮当当做些奇形怪状的建筑模型。

周六小妹学校放假,难得过来一趟,安平还是一大早没了影,气得小妹转著圈骂他见色忘义。

裴宿恒皱著眉,一直盯著她,摆明了不乐意。

小妹更来气,“瞪什麽瞪,我说错了吗?他这不叫见色忘义叫什麽?我做他妹妹可做了快九年了,抵不上一个认识才几个月的杨老师。还没结婚呢就这样,等结了还不得把咱们都撵出去。”

“别胡说,安平怎麽会这样。”

“以前我也认为不会,可现在还真保不准。哎,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平哥这次好像是来真的,我爸妈昨晚商量给平哥摆喜酒的事呢。”

“哦……”

“哦是什麽意思啊,你到底什麽意见?”

裴宿恒专心致志琢磨一个小窗户,半天才倒出空答话:“别人结婚,我能有什麽意见。”

“你!”小妹恨铁不成钢,气得拿眼狠狠剜他。

这人越来越不是她认识的模样,在安平面前永远笑颜融融,装扮出一幅傻乎乎的天真,转过身,却连牵一下嘴角都做不到。明明是朝气蓬勃的花样年华,眉宇间的愁郁却好似历尽沧桑的老人。她真恨不得给他一巴掌,把他一张僵硬可恶的面具打碎。

有什麽大不了,非得粉饰伪装折磨得自己心力交瘁。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人,就要有豁出去的勇气。

裴宿恒微微拱起的背不住在眼前晃。小妹掂著瓜子,突然笑起来,“说的也是,平哥结婚跟你有什麽关系。再说平哥也是到年纪了,难得杨老师性格好长得也好,将来生个孩子也……”

裴宿恒猛地站起身,案板上的模型哗啦掉了一地。

“你看你冒冒失失的,好不容易做好的,摔坏了吧。”

小妹把摔散架的模型捡起来递给他。裴宿恒只是瞪她,也不伸手接。

“生气了?这可奇怪了,人家结婚不管你事,生孩子又管你什麽事儿?你生的哪门子气?”

“你还说!”裴宿恒咬牙切齿,眼眶泛了红。

小妹撇嘴,不再开口。

风从院子里穿过,清冽的气流扫的皮肤紧得发痛。又变天了,彤云层层在空中堆积,转眼冰珠就夹著雨滴坠落下来。

裴宿恒抬起衣袖抹了下眼角,回屋拿了伞出来。

小妹不屑地,“杨老师家还能连把伞都没有?”

裴宿恒只当没听见,径自往外走。

“哎!你这样到底算什麽啊”小妹终是忍耐不住,“你为什麽都不试试?难道你根本不喜欢?”

裴宿恒顿住,没有回头,良久才幽幽叹口气道:“正因为喜欢,才不忍心勉强。”

小妹跟屁虫一样追上他。

裴宿恒当然知道杨月惠家里不缺伞,他不过想要个理由,早点见到安平。每天半夜才等到安平回家,身上总带著若有若无的女人的香水味。他已经快忍到极限。

杨月惠家的小巷子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太窄,出租车进不去。

两个人撑著小伞顶风冒雨,还没走到那一排古朴的二层小楼下面,一边肩膀就湿透了。

按了半天门铃,没人开门。约会临时改变地点再正常不过,两人却不免扫兴,耷拉著脑袋往回走。半路迎面并排走来三个人,安平依稀也在其中。

情绪莫名的焦躁,将要碰面时,裴宿恒拉著小妹躲进一旁的墙角。

最外侧那人果然是安平,跟杨月惠一同搀扶著中间的人。路面湿滑,他们只专心脚下,经过墙角时,并未发现异样。

裴宿恒视线一直追随著安平。擦肩而过的一瞬,瞥了一眼中间那人。心脏一挣後背刷地冒出一层冷汗──那人的风帽下,是一张重度烧伤的脸,皮肤布满狰狞的瘢痕,模糊的找不到五官。

三人渐渐走远,进了杨月惠家旁边的一栋小楼。

小妹眯眼看著,长长舒一口气,“原来许老师跟杨老师是邻居。”

“你认识他?”

“嗯,”小妹点头,想想又摇头,“也谈不上认识,就是去一中找同学时在图书馆碰上见过一面。当时没准备,吓得哇哇大叫。”回头打量裴宿恒,“不错嘛,有点胆子,居然没叫出来。”

裴宿恒无奈,黑沈沈的眼里分明有丝不忍:那样太伤人。

“我也不想啊,”小妹往手里呵口气,满脸懊悔,“实在是没防备。”

雨不知何时停了。再等下去没有意义。

两人慢慢往回走,一路上都没有再开口。等出了那条幽深小巷,重新站在喧闹的街边,小妹才恍如梦醒般道:“说起来,许老师真的很可怜。不过是喜欢上自己的学生,谁知就遭了这麽大的难。”

裴宿恒猜想那人定有一段故事,找了一间清净咖啡屋坐下,静静听小妹讲下去。

“许老师跟杨老师是同事,也是一中的。不过他在後勤图书室。他那样的身体你也见了,不可能任课的,给份闲差算是照顾。听以前在一中读书的同学说,许老师是本地人,当年有名的大才子,一路重点读下来,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进b大。他是真聪明,进了大学仍旧是尖子,保研公费留学,前途一片光明。可後来他喜欢上自己带的一个学生,为了跟那学生在一起,辞了大学的工作,去s市做了名中学老师。

“有一年,许老师的学校组织春游,途中遭遇车祸,为了抢救学生,许老师逃得慢了,陷在爆炸起火的汽车里,救出来时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许老师的那个爱人好像心里一直有别人,对他不怎麽上心。出了事就更看不上他,等不及许老师从病床上爬起来,那人就带著新恋人快快活活出国了。之後等身体好一些,许老师就转校回到本地。他怕吓到别人,回来後除了上班,一直深居简出。但当初他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城里每个人几乎都知道,很多人为了亲眼看看当年的大才子变成了什麽样,天天去一中门口堵人。据说那个时候,许老师差点崩溃。过了这些年,情况才算好一些。”

小妹讲完,低头轻轻搅拌咖啡。四周醇香温暖的空气,此时如结了层层冰霜,凝固了一般,冷滞干涩地叫人窒息。

裴宿恒握著渐渐冷却的咖啡杯,低低地说:“那个学生,是个男人?”

“嗯,女人的话,当年看热闹的人应该会少一些吧。”

世人的残忍大抵如此,对异於自己的人事物,向来不乏排斥唾弃的热情。在悲剧面前,异端也更不容易获得同情,反而会被视为违背伦常的惩罚。身体颓败心智崩塌,全被冷眼看做自作自受,白白给闲人增添耻笑的把柄。

“也许是我太天真,见了这麽多别人的悲剧还是认为爱情从来没有错,错的是世人的偏见。两个人相爱不容易,爱了就要在一起。”小妹难得正经,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瞬不瞬看著裴宿恒。

裴宿恒饮尽杯中的咖啡。冰冷的苦涩在身体中冲撞,最终扎在胸口,伸出触手,抓住那颗狂跳的心,沈甸甸地下坠。他自幼受尽冷遇,并不在乎旁人的侧目,可他有什麽资格为了一己私心,强迫心爱的人偏离正常轨道,与他一同面对那些鄙夷嘲笑?感情磨不过生活,佳侣尚会变怨偶,何况注定会被视为异类的他们。他不是没有小妹的勇气,他只是不愿亲手打破心底最宝贵那份爱恋。

这个世界,不是爱情的天堂。他从来都明白。

平生多情三十五

三十五

马上要到圣诞节,美国那边新学期即将开始。裴宿恒把复课所需的材料传给大洋彼岸,一周後收到对方寄来的复课通知。

最多再有一个月,就要离开。

安平留在家里的时间多起来,一向平静无波的眼神似乎蕴满了暗幽深沈的情绪,仔细去看,却又清白明净的痕迹全无。

做参赛模型的事裴宿恒暂时放下。美萍近来病情反复,总分不清他跟豆豆,一人一狗名字混著喊。剩下的日子,他要同安平一道陪美萍去医院,要带豆豆做一次全身检查,要把之前新创糕点的烘焙方法整理出来,还惦念著要把安平家里老旧的家具修理一遍。

从早忙到晚,时间还是不够用。

圣诞节和元旦在忙碌中悄然走远。动身前几天,裴宿恒忙的差不多了。那些上了岁数的家具经过一番收拾,上过漆、打过蜡,也能旧貌换新颜,显出几分新鲜的生气,连带著整个屋子都不一样了。

只有安平的卧室,他私心的未作任何改动。床铺、书桌、沙发、衣柜,卧室里的所有陈设依然带著不可忽视的裂纹和缺损,洁净而陈旧的站在原处。这些老迈的家具,纹理间都渗透著安平的气息,或许,还有自己的气息掺揉其中。

他不想用涂料把那些纠缠的痕迹涂抹掉。他舍不得。

但还是想留下些什麽,一盏台灯或是一只口杯,不必太显眼,安安静静地呆在角落里,陪著安平就好。只是现在动手做显然已来不及,买来的又没有意义。思索著,手指滑过书柜里码得整整齐齐的书。

安平做事向来条理,书柜里的书都分类摆放,每一类占一层,最下面的美术画册已起了毛边,显然是最常看的。裴宿恒翻了翻,大多是传统工笔画和古典油画的集子。安平与他的爱好多有重叠。具体到美术方面,他们都偏爱用灰冷的色彩营造氛围,不喜欢用过於强烈的色调刺激视觉,相比色彩的运用对技巧更倚重一些。

这样说来,也许可以把自己最喜欢的几本画集留下,以安平的性格应该会喜欢。

放回画册时,注意到书籍背後放了一只收纳盒。很老式的红木盒,用方巾盖著,盒面上绘有并蒂莲的图案。裴宿恒记得自己送给安平的那挂风铃,好像就收在这只盒子里。

不自觉笑了笑,裴宿恒把盒子拿出来打开,风铃果然在里面,怕无意中撞碎,还重新用棉布小心的包裹了。

心里升起小小的喜悦。这样,也该知足了。

正要把盒子盖上,发现盖子上还有一个小夹层,放著一本素描簿。犹豫片刻,裴宿恒翻开了素描簿。

跟他一样,绘画方面安平也偏爱景物,极少会画肖像。

但这本几十页的素描薄,每一页都是人像。大多数的画页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气质儒雅面容清秀的男人,一个美丽而温雅的女人。女人眉眼精致,裴宿恒依稀认得出,是年轻时的郑美萍。偶尔有几幅,还画有一个两三岁大小的男孩,男孩的面孔处理的极模糊,看不分明,但那娇憨情态已足够让人心生怜爱,想必是幼年时的安平吧。

裴宿恒一页页翻看,心口愈见痛楚。

他与安平一样,生长在残缺的家庭,自幼父母离散,无人看顾,尝尽人情冷暖。这薄薄一本画册,寄满了对父母至亲的思恋,对家庭美满的渴望,这一切他都感同身受。也许就是这份同病相怜,初见时,便毫无缘由的对安平生出强烈的亲切感,似乎是前世的故人在今生重逢,只看一眼便不愿再分离。费劲心神缠上来,几个月过去,安平早已成为他最舍不下的至亲至爱。无数次幻想,可以在这个安静的小城,与安平长久相守。他们两个残缺的人守在一起,合成一个家,带著美萍和豆豆,彼此抚慰关爱直到白发皓首。

如今,安平即将有一个家,那家里,却没有他的位置。他忍不住去想,以後安平珍藏的家庭画册里,是不是就要有那个女人?安平又会怎麽满怀爱恋,将那女人的影像亲手画下?

外面的寒风似是穿透墙壁又击穿胸膛。裴宿恒深深吸口气,控制著手指的颤抖,翻弄手中的画册。

他自虐般地渴望现在就能翻出女人的画像。让他痛的再狠一点,烈一点,也许就能彻底死心放弃。

纸张在指尖沙沙掀过,猛然间,裴宿恒像被施了定身法,僵直地呆愣住连呼吸都冰冻了。过了好久,他才如挣扎的溺水者,猛地挣出水面。口鼻一下涌入大量空气,呛得他咳嗽不止。等体内狂涌的战栗稍稍平歇,裴宿恒闭了闭双眼,复又张开。贪婪地凝视著摊开的画纸。

最後一幅画像,赫然便是他。眉眼发丝,无一不精心勾绘,惟妙惟肖,相机一样一丝不差地将他的模样印在画纸上。

眼睛不自觉地湿润了。

如果,如果对他没有一点感觉,安平会偷偷画他?会将他的肖像如此细心地收在这里?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地响起来,裴宿恒摩挲著自己的画像,心绪起伏,等它响了四五回才惊醒按下接听键。小妹的训斥劈里啪啦钻进耳朵:

“你怎麽回事过这麽久才听?又失魂落魄暗自伤神呢是吧?你看你那软趴趴的样儿,就知道在人面前装乖宝宝,再躲起来折腾自己,连试都不敢试一下,还是不是个男人?我可告诉你,我爸说了,这个月他就催著平哥跟杨老师订婚,你这回真要是两手一甩逃跑了,以後可就再没机会了。平哥那人我最清楚,他一旦认定了谁了就绝不会再回头,到时候你就算……”

裴宿恒扔下手机冲出去。安平出门前说过,今天要带丁丁去新开的一家糕点屋吃蛋糕。裴宿恒抓住老王逼问出地址,把人一甩撒腿就跑。

人一激动就容易头脑发热,裴宿恒忘了世上还有出租车这种事物,甩开两条腿,一路冲刺。

数九寒天,别人裹了羽绒服还冷得发抖,他只穿著衬衫,跑得满头大汗,五脏六腑像点了火,烤得他嗓子直冒烟。

他淌著一头热汗,火烧火燎抢匪一样撞进糕点屋,一踏进去立刻吸引来大半的注意力。裴宿恒没空理会,只急著四处搜索安平。不等他找到目标,安平先一脸担忧的跑到他跟前,“宿恒,出什麽事了?怎麽这样就出来了?连件外套也不穿。”安平一边念著他,一边忙著把自己的外套给他穿上。

擂鼓般的心脏跳得更快。裴宿恒使出全身的力量控制著没当场失态,一把将安平拉出去:“跟我来!”

杨月惠在後面喊他们。可他管不了这麽多了,牵著安平又是一气没命的狂奔,活像背後有人追杀。直到安平实在跑不动了,才拐进一个冷清的巷子停下。

“宿恒你到底怎麽了?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安平双手撑在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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