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排在我后面。
提着个宽松的旅行包,身穿着一件白衬衫,衬衫上佩带着银白色金利来领带的小伙子用那只别着砚大黄金钻戒的粗手拉了拉简阿飞的衣服,很不高兴这个高大的男子假装借路之意从他身前去,就插在他前面,尤其前面正有个养眼的背影可以欣赏,这更让他不能接受。你不可以插队。
杨水这时才感觉到身后来一个人,是个男人,男人裸的手臂碰到她的后背,轻轻触到的那一刹那,让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虽然感到奇怪,这个人怎么会挤到人最多的地方来插队,但出于人的天性,以为有人要从她身后走过去,很小的时候杨水就学会了谦让。她这时听到原来在她身后的男子声音,才明白竟然有人在插队,居然敢在好几个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面前插队,胆量可不小。这本不关她的事,又不是插在自己前面,但她还是忍不住微微转过头去看。
杨水刚回头,对方立即就别开了脸,杨水只看到一个干净又像有些野性的男人侧面。
简阿飞看着金利来领带,领受着杨水的注视,心一下跳了起来,声音却很平静,轻松就出口了,不是和杨水说话,不怕有坏记忆,所以不会紧张。
吹什么水,腿那么长却半开眼,装点子大我,细佬。
这是什么话,是什么地方的方言,可看他吐字清晰,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听得明明白白,不像是地方方言,可这是什么话,杨水有点奇怪,倒有点像电视里面的小混混那种语调,不成是江湖上的黑话。金利来领带一怔,眉头皱了起来,你在说什么。简阿飞歪着头,看了他一眼,你是在和我说话么,先生也不称一句,说明你很没有礼貌,我不想和没有礼貌的人说话。
金利来领带怔住了,他等了半天,料不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明明是这个人插队,却还光明正大地指责别人没礼貌,天下居然有这样的人,刚想说点什么,简阿飞又说了一句,兄弟是混哪里的。
这句话他听懂了,这正是地道的江湖特色,谁都知道也会说的江湖话,但一般的人都不会也不敢说,说的人大多是混混,这个人是个混混,一想到这,不由脸色变了,立即像个傻瓜。看样子他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其实他很会说话,公司里的大单几乎是他一个人拉到的,不然他也不会在二年时间里从一个普通的职工爬到公司副总的位置上,只是他一时不习惯这种说话的语气,不会说这种话,也从来没有碰到像简阿飞这样不讲理的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句话说出个头来,半响没有了下文,我——
简阿飞看着金利来领带很不习惯的委曲,不由笑了,但笑容并不能让他放弃蓄意夺到的领土权。在杨水明亮的眼睛中,他觉得别扭,他是个聪明人,懂得移花接木,他让金利来领带不舒服,哦,我明白了。
先生明白了什么。强忍住怒火,金利来领带终于又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特别加上先生这两个字,说明他是个受过高等教育有文化的人。
简阿飞注视着他,目光很陌生,淡淡的笑意一扫而去,不像是他这种世界上的人,金利来领带想到这一点,不由退了一步,他的性格从不允许自己做冒险的事,他开始后悔起来,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拉他的衣服,指责他的不是,只不过是插队而已,自己怎么去和他一般计较。简阿飞冷冷地说,朋友不是像在水中走的,嗯,看起来肥头大脑,印堂发亮,双眼精精有神,有钱有权,一句话,是个老板的好材料——是跑业务的吧。
杨水本来已经转过头去了,听到这话,忍不住又转过头来,她忽然对身后插队的男人感兴趣起来,她一直相信自己很可爱,有时调逗人总让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捉摸不透,她认为自己是天生的幽默家,总有好水平在发展,想不到这个人更有趣,看他的样子,是来买票的,可是从他的身上看不到一点点旅途的痕迹,可能这个人根本不把坐火车当做旅途,所以才能这样像在自己家里和自己朋友聊天一样随便,姗姗道来,倒是一本正经,好象有可能和某一个人争执一个话题,相比较之下,那个金利来领带在这一场谈话中显得生素得多,单是看他先怒后惊的表情,就不是她所想关注的人种,也许这种人心中只有人民币吧。听到简阿飞说出这句话后,金利来领带语气正式了许多,脸上的惊色变成了光彩,是啊,先生真好眼光,我是跑手机配件的,先生呢,在何贵干。说着手往口袋里伸去,像是要拿名片,但只是塞进去,却没有拿出来,也许直到此时他才想到他们俩个人根本就不是商业的伙伴,而是陌生人。
简阿飞不想再理他了,这人无趣可言。任何一件让自己不开心的事,要结束时只要抓紧关键一句话,无所事事,到处玩。
话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许是简阿飞的语气有些冷漠,或者说他们前面的人并不多,金利来领带低下了头,手从口袋里伸了出来,手里除了黄金钻戒之外,什么也没有,他看着自己的手,手上的黄金钻戒发射着耀人的财富之光。他不再吵了,他身后的人当然也不会自找没趣惹事生非,旅途中的气氛已经够麻烦了,有谁想将麻烦事往自己身上拉,简阿飞看上去不像个好欺侮的角色。杨水回过头时,这才发现已经到她了,她将早已准备好的钱递入窗口,你好,两张去成都的火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