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一个大单

1、喜讯

时间很快进入了8月，韦三绝离开大学正式工作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回想自从去年年底开始找工作到现在9个月时光转瞬即逝。虽然自己单枪匹马怀揣几百元钱从北到南闯荡江湖不无坎坷，但总体来说还算顺利，毕竟自己在杭州这个令无数人羡慕的天堂找到了一份可以发大财的工作，要知道自己好多同学也出来转悠了一圈但除了花费了一大堆路费支援了祖国的交通事业外都别无所获，最终不得不回到了没有发展前途的老家。

韦三绝躺在奇热无比的农民房里，吹着屋子里仅有的一个家电――电风扇――像过电影般地回味着这些经历，脸上不由露出了欣慰的微笑，他突然想给青春痘打个电话，看看青春痘有没有找到工作，但当他下意识地摸手机的时候才想起他的手机昨晚已被梁上君子摸走了。那个手机是韦三绝为找工作而咬牙买的，陪伴他度过了9个月的风风雨雨，和他一同见证了祖国大江南北的无限风光和人世冷暖，但现在它却不幸沦为了小偷的战利品，这给韦三绝造成的后果除了精神上的些许忧伤外，还有物质上的严重经济危机。为了工作需要，韦三绝不得不提前到财务部预支了半个月工资在二手市场买了个旧手机。

就在韦三绝买好手机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电话来了。韦三绝还不习惯使用新买的旧手机，他一阵手忙脚乱才接通电话：“喂，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你是美佳公司吗？”一个略带杭州口音的女声在电话那头问。

“我是。请问你是？”韦三绝一问完，突然感觉对方的声音很熟悉，连忙又补充道：“哦，你是通通房产的杨秘书吧？”

“哦，是的，我是通通房产的。我现在通知一下你，你们下午有没有时间？能不能尽快来我们公司拿一下招投标资料？你们公司被邀请参与投标了。”

“噢，好的，好的。”韦三绝抑制住万分的激动，问道：“下午几点？”

“两点之后吧。”对方说完就挂了电话，但韦三绝却还把手机对着耳朵半晌没回过神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这是个白日梦。

看来老天有眼，它不会让穷人一直揭不开锅，韦三绝心想。他知道通通房产眼下要招标的这个项目叫通通广场，通通广场一期的工程量少说也有一千万，而按照美佳公司给业务员的最低提成4%计算的话，如果这个项目能拿下来，那么韦三绝至少也应该得到四十万的提成。韦三绝计算着在小学就学会的简单乘法内心怦怦直跳，仿佛那四十万元就放在自己的面前，他要发财了！哎，不对，马先锋恐怕还要在这个项目上分些钱，虽然他实质上也没做多少工作，但毕竟这个项目名义上是他们两人一起跑的，而且马先锋和成老板关系好，最起码他得拿二十万吧？那自己只能少赚二十万了。韦三绝想着想着突然笑了：现在考虑这些是不是太早了？还没打劫就开始想分赃了。

幸好韦三绝很快便从一闪念的幻想中清醒了过来，不然要被马路边的汽车撞了，他忽然觉得该把这个消息告诉给马先锋，毕竟马先锋也掺合着这个项目，而且接下来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比如整个招投标的流程韦三绝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可能都需要公司的配合，都需要成老板的支持，而如何与成老板沟通，如何让公司其他部门配合，韦三绝不得不承认马先锋比自己要强一些。

其实，这两个问题韦三绝一直力不从心，这和他的性格有关，也和十几年的学校教育有关。列宁说：少说些漂亮话，多做些日常平凡的事情。鲁迅说：单是说不行，要紧的是做。多年的学校教育告诉他要少说话多做事，而且做了好事要不留名，要做一个“无名英雄”，但是在职场中默默无闻很可能会被老板和同事认为你对公司没做什么贡献；多年的学校教育还告诉他，个人和国家一样都要独立自主、自力更生，但在职场中仅靠个人之力而没有其他同事配合和协助是很难完成工作任务的。学校教育和职场现实之间的错位使韦三绝一时难以扭转自己的思维和行动。他很想找公司的实质统治者成老板交流交流，把自己这一个多月的工作情况向他当面汇报汇报，小杨、金丝猴、李二毛之所以相继离开，固然是马先锋在其中作梗，但这又何尝与他们本人平时没有与成老板沟通相关呢？韦三绝也想和其他部门的头头们多沟通沟通，毕竟将来有用得着他们的时候。但是所有这些似乎与跑业务不相干的事情他平时都没有注意去做，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他只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了无限的拜访客户上了，业务员嘛，还是以扫街为重。然而，职场的生存定律是你不但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还必须涉猎除此之外的所有工作，对韦三绝来说，除了天天在外面跑业务，还必须摆平公司内部的各种关系，整合公司内部的各种资源，包括与成老板沟通以取得这个公司最高领导人的信任。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就是这个道理，韦三绝决定向马先锋多学习学习，毕竟这家伙虽然不受其他人待见但在成老板那里却很能吃香，他到底是怎么搞定成老板这个太上皇的呢？

韦三绝给马先锋打了个电话，把他们将要发财的消息告诉给了他，不出所料，正在“行宫”上网的马先锋听了喜不自胜，但他还是半信半疑地问：嘿嘿，这是真的吧？韦三绝反问说：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马先锋这才终于放心地大笑起来，虽然那笑声使韦三绝极度反胃，几乎要将一坨大便从肛门逆流而上返回到喉咙了，但马先锋笑得却十分舒畅。马先锋笑完后当即自告奋勇下午要和韦三绝一起去通通房产，并要韦三绝到网吧来找他。对马先锋来说，这是一个收获的时机，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

马先锋随后将这一消息告诉给了成老板，当然他没告诉成老板说他正在网吧避暑兼等待韦三绝来，而是说自己刚拜访完一个客户正在赶往通通房产的路上，为了模拟真实场景，他还特意来到嘈杂的马路边打了这个电话。在向成老板汇报这一激动人心的消息时，马先锋像以往一样习惯性地对事件进行了艺术加工，他把通通房产电话通知韦三绝说成了是通知自己。

马先锋觉得自己将要取得阶段性的大胜利了，当他给成老板打完电话重新回到自己的“行宫”时，不由发出“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的感慨，随后他又觉得对他这个土包子来说这太肉麻了。不过他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这段时间，他虽心力交瘁，但却也小有成就：上对太上皇，他通过巧言令色取得了成老板的信任，并被委以市场拓展部部长的重任，加薪五百元；中对后党及各诸侯王，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使他们对他的弹劾和挑衅化解于无形；下对市场拓展部各帮派，他成功地拉拢了韦三绝，开掉了金丝猴，孤立了熊大贵，使无党派土崩瓦解，更重要的是他巧妙借刀杀人，开除了小杨和李二毛，彻底打垮了以江兰兰为首的江姐派这个最大的反对党。而如今，他运筹于网吧之中，凭借韦三绝这个勤劳的初生牛犊马上就要出大单了，他意识到假如手底下能有韦三绝这样的三五个人就好了，那样自己不成暴发户天理都不容。想到熊大贵不务正业，江兰兰无法控制，他下定决心似的对自己说：等通通广场一中标，马上让熊大贵和江兰兰滚蛋，自己再重新招聘新人加以培养。

不一会韦三绝就来到了网吧，马先锋暂时放下规划新蓝图的思绪，详细询问了一遍通通房产打电话的情况，末了他对韦三绝说：“我怕下午去了郑总和杨秘书不认识我，毕竟这个客户都是你一直在跟，到时你给他们介绍我的时候就说‘这是我们市场拓展部的马部长’，可千万别在客户面前叫我‘小马’啊！”

“这……这……”韦三绝支吾着极不情愿地说，“好吧。”

虽然马先锋贵为“部长”，但公司上下却一直对他以“小马”相称，从来没有人喊他“马部长”或者“马经理”，这虽然有时会让马先锋感觉很没面子，但平时他也没好要求大家改口，但这次他决不能在客户面前丢脸，因此他特意嘱咐韦三绝自觉维护一下他的高大形象。马先锋觉得，这是一个开端，只要有第一个人尊称他“马部长”，那么他的权威就能慢慢树立起来。为了体验一下效果，他还要求韦三绝试着喊了自己几声“马部长”，并且还像导演一样对韦三绝的音调和表情予以了不厌其烦的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