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七月份,生产队接到出工任务,去东西辽河下游的二道河子大队,修防洪大堤,要每个生产队派十名强壮劳力和一名炊事员,半个月时间。
社员们都争抢着要去,因为每次出工,生产队都要为出工的社员改善生活,杀猪宰羊,带去伙食。为了强壮体力,提前完成任务,不落在邻队的后面。社员们都常年吃不到油水,可下有了出工的机会,谁不争取?这种好事,地富反坏右分子沾不到边的。可万万没有想到:赵中子在派活时,他别有用心地点完徐占喜后,他的眼睛一直在游移不定,最后点到第十名时,终于落到了于小民的头上。他解释说:“这次出工任务艰苦、险峻,于小民年轻体壮,对他也是好好改造的机会。”
于小民感到这是求之不得的事,他高兴地回家打好行李,就随着社员们坐上马车,当天去了二道河子工地。
可马玉洁的心里却又不安起来,不知道赵中子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金莲的眼睛自从去年再次失明,尽管马玉洁和于小红想尽办法,再怎么调治,也无济于事。金莲自己已经放弃了,她的心中失去了生命的光亮。
她相信这是命,是前辈欠下的债,老天爷降给她,让她来偿还的。她和命运已无力抗争,自从她有生以来,灾难就没有离开过她,直到双目失明,不能到生产队继续参加劳动了。她想:这下她也许可以解脱了磨难的缠绕,从此可以闭上眼睛,不再看这纷繁的尘世,留得心中的一点安宁了。她只想等到丈夫于德海的出狱,共度过余生了。
金莲掐指算计着,就在明年的秋后了。丈夫是在一九五八年的秋后走的,那年的秋后很冷,庄稼没进场就下了一场大雪,粮食都捂在了地里,她还记忆犹新。到明年秋后,整整十年了。每每想到这里,她的心底还能重燃起一点希望的火花。
可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急风暴雨,把她这仅有的一点火花洇灭,使她的心里也变得黑暗起来。生产队里每天的批斗会,她也是在劫难逃。
赵中子说,她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不能到地里干活,可到队里接受批斗还是可以的,只是站在那里不动就行了。
所以金莲每晚就必须由儿媳马玉洁领着到生产队去,一起接受贫下中农的批斗。
金莲也是年纪大了的原因,记性不好,每次请罪或背诵语录是总是出错,不是请罪时忘了“向红卫兵小将请罪”,就是忘了“向贫下中农请罪”。背诵语录时常常是背诵“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那条,每背诵这条时,金莲就紧张,一紧张就背颂成“革命是请客吃饭”。她认为请人吃饭是好事,人家会高兴的,是不会错的。这种事在她的心里已经形成了定律,所以一背诵这条语录时她就自然地背诵“革命‘是’请客吃饭……”。
因此,金莲经常是每晚重点批斗的对象,说她是有意篡改毛主席语录,极其反动。
每天的批斗会不定时,根据赵中子赵中子的意图和兴趣决定。有时他意犹未尽,就多开一个半个小时的。
每晚的批斗会至少都要两个小时以上。这样一来,虽然按赵中子说的“只是站着”,可金莲还是因年老体弱,坚持不住的,每晚都是由儿媳马玉洁搀着回家的。有时,于小红和金宝在金家坨子散会早时,也会来十三崴子屯,照顾母亲。
她们来时,如果赶上赵中子不在本队主持会场时,人们会给她们一些人情面子,会敷衍一下,走走形式,或早些散会。
于小红心疼母亲,也只能做这些,因为她也属于地主子女,不能深贪。她虽然嫁给了金宝,现在是贫农,可是她代替不了母亲。只能看着母亲挨斗,她心痛万分。
金莲的身心已经被摧残得憔悴不堪了,为了心中仅存的一点盼望,她艰难地挣扎着,等待着。
金莲最终等到的是一个让她彻底绝望的不幸消息:于德海在狱中自尽了。这个消息是赵中子在武斗金莲的大会上,恶狠狠地告诉金莲的。
这次武斗金莲,是因为赵中子再次调戏马玉洁,被金莲赶到,与儿媳一起反抗,制止而引起的。
事情发生在于小民出工的第二天,晚上,批斗会早早地结束,赵中子心中有事。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趁着黑色,绕到了徐占喜家。
他自从和徐占喜的媳妇乌云发生了关系以后,总是寻找或制造机会与乌云强行媾欢。
乌云惧怕赵中子的淫威,每次都是以屈服告终。她后悔不应该给赵中子第一次,她没有想到赵中子是这样一个无赖,约定好的“就一次”,可赵中子不断的反悔。乌云即恐惧又无奈,她不敢声张,也不敢告发,她怕丈夫徐占喜知道,休了她,后果不堪设想。她还怕乡亲们知道,骂她“破鞋”,叫她没有颜面在屯子里呆下去。她更不敢告官,她认为赵中子就是大队里最大的官,那样做,她会自取灭亡。
赵中子屡屡地“最后一次”得逞,他已变得肆无忌惮,甚至越来越摆出颐指气使的架势,使乌云更加紧张,无所适从。但她每次都是推脱,到无计脱身的时候。
昨天赵中子把徐占喜派去出工后,晚上他就迫不及待地光顾了乌云家一趟。把孩子们都支出去后,乌云告诉他“来事了”,不能做。
赵中子动手动脚后,半信半疑出了门,心里合计着:女人的“事儿”真麻烦。可他越合计越觉出不对劲,他记得他上次“闯红灯”的时间,好像与这次“来事儿”的时间还没到。所以赵中子今天就火急火燎地把批斗会结束了,又来到了乌云家。
乌云估摸他今晚还会来的,就“做了准备”。果然,乌云散会后,前脚进屋,赵中子后脚就跟了进来。待孩子们出去后,乌云告诉他“事儿”还没过呢。
赵中子不信,非要检查一下。乌云推脱了一阵,不得不让赵中子把手伸进了裤子里去摸索。赵中子摸到了一绺纸,感觉湿漉漉的,他抽出看时,手指粘得鲜红。赵中子只好认了倒霉,又真是“闯了红灯”。
赵中子哪里知道,是乌云把纸沾湿了红墨水,糊弄了他这个色魔。
赵中子悻悻地回到了家,到了大门外,还没有开门,他感觉下面鼓胀胀地,他就掏了出来,可是冲着墙怎么也尿不出来,而且还一跃一跃地。
这时赵中子心中的欲火开始腾烧,他回头看到道西的马玉洁家还没有熄灯,一个邪念顿时产生。
可以说,马玉洁一直是赵中子心仪的女人。从小时候他河滩上第一次看到马玉洁和于小红洗澡和他钻破窗棂,看到马玉洁大腿深处,使他“浑身发麻骨缝开”时起,他就陷入了单相思,深恋着马玉洁。这本来是属于世界上正常的男女爱情,可是产生在了赵中子的心里,就象一粒美好的种子,埋进了邪恶的土地,发出的必定是扭曲的苗,最后结出地只能是罪恶的果实。
赵中子一直在导演着这样一部“春种秋收”的人间悲剧,马玉洁全家都无可幸免地成了他这部悲剧中的人物。昨天,赵中子安排于小民出工,就是为故事演绎做的一个铺垫。
赵中子手扶着不安分的东西,心里在想着“故事”的发展。他忽然听到道旁马玉洁家的柴禾栏里有“哗啦,哗啦”的响动,他便拎着裤子走过去查看,发现是谁家的一头母猪,可能是因发情闹圈跑了出来,正在马玉洁家的柴禾栏里絮窝,用前爪挠着柴禾。
赵中子眼睛一转,顿时计上心来。他便冲着马玉洁家喊:“谁家的母猪跑出来豁柴禾了!”
马玉洁把婆母金莲从生产队里扶到家后,都唉声叹气,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挨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