怏怏地说:“何止是不便?我简直都没法活下去了!那时候怎么也想不到家里没有个男人,日子怎么就这么难过!”
说来话长,首先是我那个该死不死的老公爹,都快七十岁的人了,不知道咋还那么尖酸刻薄,从不体谅我的难处!你说我一个瘦气薄穰的女人在家里带着他们爷孙俩过日子容易吗?家里还有十来亩地全指望着我一人,生活上对他照顾得稍有不周,就骂骂咧咧的,有时竟还动手打我。就说有一次吧,我把一碗饭端到公公床前,喊他吃饭。躺在床上的公公忽地一下坐起来指着我破口骂道:“大清早的,你在这儿嚎什么嚎?老子年岁大了想睡个懒觉都不让!”我气愤地把碗朝地上一摔,转身走了。没有想到过两天,我正在院里洗衣服,小姑子气冲冲地从外边走进来,冲着我质问:“我说你咋能对俺大(爹)这样?!”
我说:“咋样了?”
小姑子说:“这样!”
我说:“这样是哪样?”
小姑子说:“这样是哪样,你自己最清楚!”
我气愤地把手中的衣服朝水盆里一摔,说:“我这样,你又能把我咋样?”
小姑子说:“丁小翠!你别忘了,咱俩是换亲,你父母也是我公婆,你能这样,我也能这样!”
我说:“随便!你想咋着就咋着!”话虽这样说我心里也不好受,毕竟她是我嫂子。
公公不仅尖酸刻薄得很,还经常没事找事,瞎骂胡嚼。有一天,我在厨房里做饭,乐乐在堂屋中间写作业,公公坐在前屋过道内的一个小板凳上,斜乜着眼睛望着厨房门开始开骂起来:“我说,俺闺女给我买的果子被谁偷吃了,你以为我眼瞎!我的东西我有数着呢!我放在床头的火腿肠少一根,变蛋少两个,谁偷吃了我的东西不得好死!我让你头上长出一根火腿肠和两只变蛋,永远见不得人!就知道偷别人的东西吃,从来不给老子买一分钱好吃的,你还是个人吗?你?”骂完了,又让乐乐给他倒水:“乐乐,给爷爷倒碗茶,爷爷喉咙眼儿干死了!”
乐乐欢蹦乱跳地就去倒水。我从厨房里走出来冲儿子吼道:“不要去!你咋就这么贱呢?人家嚼了你半天,嚼渴了让你给端茶倒水,你还忙得跟抢爹似的?”
公公听到了不高兴了,又骂开了:“坏,坏,死得快,黑狗拉,白狗拽。”
我忍无可忍地来到公公面前,用手指着的额头问道:“你骂谁哪?你?
公公阴死阳活地说:“骂谁谁知道?谁偷吃我的东西我就骂谁?”
我说:“你孙子偷吃你一点儿东西你就这样不分老少地骂个不停了?我看你这明明就是比鸡骂狗在骂我!”
公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我就是骂你了,你能咋着?”
我说:“你不要昧着良心说话,难道你没吃过我给你买的零食?”
公公说:“没有。”
我说:“一次都没有?”
公公说:“半次都没有!”
我说:“你可敢赌咒发誓?”
公公说:“我当然敢!”
我说:“那你就对天发誓!”
公公睁着一只眼,眯着一只眼说:“谁要是吃了你丁小翠一分钱的零食,谁满嘴的牙都掉光!”我一听扑哧笑了,说:“你也不数数你现在还剩几颗大牙?”
公公一本正经地说:“剩一颗,那也是没掉完!”公公就是这样一个胡搅蛮缠的人。气得我转身回到屋里坐在床边独自流泪。
难过归难过,田里活不能不干。中午我到自家地里锄草,邻居老墨也在邻边自家地里忙着,看见我忙热情地打招呼:“哟!乐乐的妈,这么热的天,你也不怕中暑?”我说:“没办法,这一地的杂草,总得去弄吧。”说完我又开始兀自忙起来。老墨走过来,假腥腥地说:“乐乐的妈,你看你的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又和谁生闷气了?”我不想理他,只是象征性地摇摇头,没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