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我用“不吃亏”的招式将卫胖子撂倒在地，这绝非偶然而是一场真正的胜利，是一场完胜。将曾经侮辱虐待过自己的人压在身下，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酣畅淋漓？报仇雪恨？声张正义？讨还血债？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我熬过多少个不眠之夜？身上又留下多少伤疤？心里又留下多少无法弥补的伤痕？为了让拳头变得坚硬，我常深更半夜对着卧室的墙壁疯狂挥拳。雪白的墙壁渐渐变得坑坑洼洼，鲜血斑斑的。我右拳的骨关节变得宽阔坚实，四个指根与肿胀的掌关节形成了一个平平的拳锋。我试过，左右拳均可将三寸厚的青砖打成两截。

卫胖子，今天有你好受的了。此时的卫波如斗败的公鸡，头皮局促在一起瑟瑟发抖，干张着嘴发不出声来。

我死死骑在卫胖子身上正待挥拳雪恨时，忽听到身后有人喊“住手，快住手”

宋石梁和陈丕出人意料地从木工间墙后窜了出来，一边招手喊着一边飞快地向我跑来。

趁我回头之际，卫胖子用力扭动胯骨想挣脱出来。他嘴里叫着“不要动手啊，不然你会后悔的、、、、、、”

我不顾一切地按住他的脑袋道：“后悔？你以为救星来了？你以为我怕他们了？别作梦了，告诉你，今天就是玉皇老子来了，也拯救不了你个狗娘养的。”

我豁出去了，就是被师父们逐出山门，就是明日被雷公劈死，也要出这口恶气。我一拳捣下，卫波惨叫一声，满脸开花。正要补上一拳，宋石梁已赶到，一把将我提在半空中。

“你小子出手这么黑，他可是你师弟”。

气得我腮帮子都快炸了。我象只炸毛斗鸡般挥着手臂对着三师父怒吼道：“什么狗屁师弟，还有你俩，我都不认得。他欺负了我两年，你们全都没看见。我只打了他一拳，你俩就心疼。还给他吃独食，教他虎威拳灵凤爪。来呀，不服气叫他起来继续打，我要教训这个死胖子。你们爱咋就咋，大不了离开四兽山，不当你徒弟。”我满肚子委屈越说越气，眼泪止不住掉下来了。

陈丕扶起满身泥土的卫波，把他的鼻梁骨扭正过来，不料卫波非但不领情还把他往后推去。

宋石梁跺脚叹气道：“老四呀四，都是你的馊主意搞的。这下好，卫逊的本事长了，可师兄弟们结了深仇大恨。得不偿失啊。瞧他俩现在，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

宋石梁何出此言？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头卫波也哇哇大哭起来。

“呜呜呜呜、、、、、、卫逊哥，你走我就走。咱们去少林寺去五台山当和尚去。天下哪有这样的师父，自己教不好，就挑动徒弟打徒弟。呜呜呜呜，告诉你实话吧，真想打你的是他俩。开始时我下不去手，他们还损我骂我。我骂你的话都是他们教的。呜呜呜呜、、、、、、、、”卫波说着向我靠了过来。

天啊，到底怎么回事？我似乎听懂了，卫波是受人指使的。可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我擦了擦眼泪，狠狠盯着两个师父，看他们有什么话说。

宋石梁一脸苦笑对陈丕道：“这下好，人家都招供了。出主意的是你，烂摊帐你收拾吧，我可没这本事。”说完摇着头要走。

陈丕跺着脚忿忿不平道：“三哥，你怎么见死不救呢，快把大哥和卫宗卫英叫来，把这事情说清楚，否则我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啊。”

三师父点头称是，忙不迭地跑了。陈丕紧紧抓着我和卫波的衣领不放。卫波还在哭，往日的神情都没了，眼睛已红肿，鼻涕都出来了，活象个受气包。

至此我恍然大悟，这时一起有预谋有组织的骗局。银虎山上每一个人都参与了，只把我一人蒙在鼓里。我和卫波都是受害者。问题是－－－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我还没弄清楚。大师傅卫宗也参与了吗？卫英姐呢，她知道吗？她也那么狠心不说吗？

陈丕腾出手来正了正我头上的头巾，我挥手打在他手臂上。此时我觉得他邪恶无比。

不一会儿，卫英姐一手攥着蓝围裙，一手拉着孙成茧赶了过来。

陈丕一脸焦急道：“大哥，事情严重了。我现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俩个小子都嚷着要离开，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说着将我和卫波向前一推，象是急于从烂摊帐中脱身。

孙成茧卷起袖子抹抹头上的汗珠说：“我一路赶来，也累个半死，容我喘口气再说”一霎那间大师傅苍老了许多。

宋石梁笑道：“大哥可是萧何月下追韩信，追上他就跑不了。老四你放心得了，这事情得慢慢讲才讲得明白。”

哼，讲吧，反正我的功夫不是和你们学的，大不了翻脸各走各的。我打定决心硬到底，看你们今天有何说法。

孙成茧挠着后脖领处说：“卫逊、卫波，不要为难你四师父，不干他的事。”他低头沉思了一阵又说：“卫逊你忘了吗？入门前，三个师父都给你出过题，唯独大师傅我没出题。这就是我的难题―――叫你尽快赶上卫波。现在你做到了，我该恭喜你。有井水偏让你下山，是为让你增加劲力，你没觉得力气大了吗？”

我冷眼瞅着他们摇摇头。往日里这些人对我总是爱答不理的，连个笑脸都没有，我凭什么相信他们？

宋石梁道：“桶大了，你还没觉察出来么？现在一担水，相当于你刚来时的一担半。傻小子，还蒙在鼓里呢。”

哦，我想起来了。原先我挑满四缸水得八九担，后来就成了六七担。当时忙得头晕脑涨，加之这边挑那边用的，从来不曾细算过。只是记得最早时得挑到申时，后来日进中午便挑满了，还当他们懂得节约用水了。现在想来他们确实不止一次换过桶。

孙成茧又说：“卫波侮辱你、打你。你先是躲避退却，后来发现无路可退，终于愤怒回击了。你记得吧，就像那次你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跳出了深坑。潜能是在绝境中发挥出来的。你的力量在不断地增长。这比手把手教你要快一倍，记得也更牢。最重要的是，你学会自己解决难题，做刺客这点最宝贵了。因为刺客是孤军作战的。师父只能现在教你帮你，可行刺时事态瞬息万变，会遇到什么麻烦，谁也不知道。所以说，有的东西是学不会的。咱刺客需要一股劲儿，管他对手有多厉害，管他有什么变化，只有我想杀他，灵活而精准一击照样要他命。这种本事可不是教出来的，更不是天生的。”

什么？他们说的是真话吗？为什么？四兽山为什么用这种残酷的手段教徒弟？他们到底教我什么了？莫非我是朽木不可雕？非得挨打才能开窍？一连串问题涌上心口，我头一晕，几乎站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