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个男人一副故意刁难的腔调,“我看你们这路是一块块石板铺上去的,一共有多少级啊?”
那个有些腼腆的妹妹很清楚地说:“有三千七百七十级。”
“那么多?”男人有些惊讶,却并没有像一般游客那样赞叹如此浩大的工程,而是问道,“那上去要走多久啊?”
旁边一位本地老太太笑着说:“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靠。”前头那个男人左右看了看,“这里没人背客人上去吗?我们给钱。”
站在水果筐后的妹妹仍然轻声细语,“没有。”
“这是什么地方啊?”男人忿忿地道,“我们上次去峨眉山就有人抬的,那么长的阶梯,谁上得去啊?”
这时,又有个男人甩着手上的水从简易房之间的小路走上来,对他们喊道:“这儿的水挺清的,很干净。”
“嗯,这里也就水干净一点。”离刘定国他们不远的那个男人看了顾影一眼,有些炫耀地说,“欧洲的那些河脏得不行。”
站在水果摊前的那个男人拿起一个红毛丹在手上掂了掂,然后扔下,大声附和道:“是啊,多瑙河简直就是条臭水沟。”
那个甩着水的男人随口接上,“莱茵好点。”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明明是自吹自擂,却又刻意表现得云淡风轻,那意思仿佛整个欧洲和那两条著名的河都是他们家的。
顾影一开始对他们不尊重当地人的态度相当不以为然,听到后来,越来越觉得好笑。顾及那几个男人的面子,她只得稍稍侧过头,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
刘定国和刘伟业都是地道的北京人,从小就在这样的氛围里长大,已经习惯了,虽然觉得这几个人太过嚣张浅薄,却没有在意。听到顾影略带讥讽的笑声,两人回头一想,这才猛然觉得这几个北京男人的话确实可笑至极,不过他们都比较沉稳,依然神色如常,只是眼里带了几分笑意。
岳鸿图买好票,提着一袋矿泉水,对他们招了招手,“大哥,我们上去吧。”
他的口音也是正宗京腔,而且身形高大,气势逼人,再加上从头到脚一身名牌,让人一看便知是富贵中人,那几个男人都是一怔,随后注意到刘定国与刘伟业的气质与装束,态度之间就收敛了许多。
刘定国慢悠悠地走过去,沿着步道上山,这时才轻声说:“小顾,有些北京人是这样的,自以为生在天子脚下,一出门都是仰着脸的,不知道天高地厚,让你见笑了。”
“没事,我明白。”顾影忍笑点头。
岳鸿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问刘伟业,听他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忍不住也笑出声来,“那你们当时就该认真地讨论一下给长城贴磁砖的项目以及开发火星的总体规划,吹牛谁不会啊,又不上税。”
几个人一听,全都大笑,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刘定国也不由得莞尔。
上山的阶梯比较平缓,一边是山壁,一边是向下的斜坡,到处都是参天大树,林间小溪潺潺,清可见底。在下面的时候还觉得阳光颇有热度,进来后便感觉越来越凉,他们走了半个多小时也没出汗,都觉得很惬意。
顾影举着相机到处拍照。刘定国信步而行,随手指着一棵树对她说:“这是梭椤,与恐龙同时代的植物,被称为‘植物活化石’。”
“真的?”顾影惊叹,仰头看了又看,给树拍了照,这才一边继续往上走一边问,“刘大哥,佛门圣树之一叫娑罗,会不会就是这种梭椤?”
“那就不清楚了。”刘定国微笑着看她一眼,“佛门圣树还有好几种吗?我只知道菩提树。”
“哦,通常所说的佛门圣树有四种。”顾影随口说,“佛祖诞生处的树叫无忧树,佛祖成佛处的树叫菩提树,佛祖第一次对弟子讲经说法处的树叫七叶树,佛祖涅槃处的树叫娑罗树。”
“原来是这样。”刘定国点了点头,“你懂得挺多的,佛家的东西也知道。”
“做策划嘛,什么都得懂一点,其实都只是皮毛。”顾影不疾不徐地说,“我是好读书不求甚解,等将来退休了,一定好好看点书。”
刘定国被她的话逗笑了,“你已经知道得够多的了。你读过佛经,那看过圣经吗?”
“看过。”顾影微笑着说,“里面有不少章节文笔优美,还有一些语句颇有哲理,发人深省,是本好书。”
“是吗?”刘定国看了看她,“最喜欢哪一句?”
顾影想了想,“‘人活多年、就当快乐多年。然而也当想到黑暗的日子、因为这日子必多、所要来的都是虚空。’出自《圣经》里的《旧约?传道书》。”
“嗯。”刘定国微微摇头,“太消极了。”
“我倒没有消极的心态。”顾影认真地说,“我只觉得这是大实话,说得很好。”
刘定国笑了笑,不再与她继续这个话题。
山中的植物颇多,有一大半顾影都不认识,岳鸿图和刘伟业却知道很多,一样一样地指给她看,如数家珍。刘定国也颇觉大开眼界,“真没想到,你们还知道得挺多的。”
岳鸿图笑嘻嘻地说:“以前在部队,进行生存训练的时候就被扔进热带雨林过,身上只有一把匕首、一个空水壶、一颗万不得已时请求救援的信号弹,独自在原始森林里呆十五天,所以需要懂得辨别动植物,尤其是有害无害得分清楚,不然就被毒死了。”
“哦。”刘定国微笑,“看来还是部队锻炼人。”
“那当然。”刘伟业开心地说,“我们刚成立公司的时候,招的人十有*都是当过兵的,好管,又能干,少操很多心。就是现在我们招聘员工,当过兵的人都会优先考虑。”
“嗯,不错。”刘定国笑着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往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