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真的不想和小夏苏楠他们分开,一节课四十五分钟,我无法计算要错过多少分享。小二一点也不难过,有我陪他他已经很知足了,这让我很欣慰,他没有必要对小夏和苏楠自作多情。不过我还是偷偷去找了班主任要求调班,班主任是教语文的,可能看我长得比较有诗意,死活没答应。如果我是小二,一定会在地上打滚不起来,直到他答应,但最后还是妥协了。后来这事被小二知道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看我的眼神里藏有一段距离,忽远忽近。不可捉摸的恍惚让我心伤,就这么在小夏和小二之间彷徨,宁愿自己奔波也不愿把他们拉近。
看着小夏和苏楠出双入对,我只是补偿性的和小二勾肩搭背。林枫,我突然想到了小二的名字,也许我该正式给他道歉,但我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内疚,也需要时间滋养。不管怎样,我以后会和小二好好相处的,以朋友的名义也好,以兄弟的名义也好。
我们几个人总是在下课后不约而同的走到一起,拿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打发空白的时间。其实这样也挺好,梦想和现实交错出现,至少没有太过冗长的等待。放学就带着小夏一起回家,被她习惯性的抓住,偶尔回头,目光有点暧昧,还有黄昏大片的安静,幸福触手可及。
教室前面有一个空旷的操场,深深浅浅的长着各种各样的杂草,跑道上是掩饰不住的破旧,两边的砖块在地面上露出参差不齐的轮廓。操场西面有一副生锈的双杠,一头寂寞在阴暗的泥土里,一头孤独在我们的冷漠里。再远一点就是一片菜园,种了一些煮熟才能吃的蔬菜,所以很少有人去那里。
我们会在操场上找一块相对舒适的草地,坐着或躺着,不遗余力的说老师坏话。小二和政仁都很讨厌老师,他们经常因为一些课堂上的沉默而被老师惩罚。很多时候小二都是一个人站在教室后面听课的,还趁着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对我做鬼脸,我想站起来跟他同甘共苦,但每次都只是想想而已。
有一天下午课外活动的时候,我和苏楠还有小夏他们像往常一样坐在操场上谈天说地。突然一个足球从我耳边飞过,呼啸着拉出一道惊险的弧,我吓得一把抓住小夏,身子微微倾斜,踉跄的迈了几步。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抓住她,也许只是本能的寻找一个依靠。小夏并没有在意,只是胳膊被我抓疼,轻轻叫了一声。我们这么一抓一叫,苏楠他们的目光就呆滞了,把我的小心肝看得扑通扑通的,我又羞又怕,连忙松开手。
我本来以为这是别人不小心的失误,但实际上却是一场故意挑衅。我刚想说,谁这么狠心,想谋杀啊。就看到一群学生从西面浩浩荡荡的走过来,带头的那个脸面白净轮廓分明,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眼睛像两把锋利的匕首一路戳过来,脸上的神气在身后那群凶神恶煞的簇拥下愈近愈浓的犀利着。
我伸手把小夏拉到身后,回头看了一眼。苏楠依然很稳重,眼睛里充满坚定,小二那张被岁月拉长的脸上挂着双倍的凶神恶煞,政仁的目光游离在焦灼与渴望安定之中。回过头,在夕阳晕染的巨大的红色背景下,和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年对峙。空气沿着我的不屑向周围冻结过去,又被他犀利的目光一点点刺破。他撇了一下嘴角,说,谁让你躲的啊?语气柔软得几乎淹没了与之俱来的挑衅。我转身走过去把球捡回来放到他面前,说,对不起,我现在站在这让你重新踢一次,踢中了算你有种。声音温柔得甚至带有点暧昧。不论好意还是恶意,我通常都是双倍的回对过去。
他似乎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尽量掩饰住了。他伸出左手摸了一下鼻尖,说,今天我心情好,不想打你,以后不要再缠着你身后的女生。那个“缠”字说得有些咬牙切齿,我分明听出了嫉妒,又觉得很好笑,我和小夏差点就在娘胎里私定终身了,怎么都不能叫缠吧。我从小就喜欢安逸,闲看溪水静看花,在午后斤斤计较温暖的阳光。所以很不愿意发生什么不安逸的事,不过实在发生了,我也会看在夕阳的份上把它尽量化小的。但今天我好像又不想化小了,因为事情涉及到了小夏,对她的坏我要抵抗,对她的好我更要抵抗。
我漠然的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然后拉着小夏转身离开了,完全不顾身后那张因为被蔑污而扭曲的脸。小二似乎还不想走,他从小就是个蛮横的主,除了被我卑鄙的咬了一口就没有被人欺负过,也没有被任何恶意挑衅过,所以他觉得很不痛快。我示意苏楠把小二拉走,我不能去拉小二,因为我要拉着小夏在那个人的视线里得意的走远,不回头也不低头。
操场边上早就站满了好事的学生,不怀好意的眼睛像一张密密的网,贪婪的捕捉着不容错过的热闹。看着他们脸上失落的表情我很内疚,我应该轰轰烈烈的上演一出好戏,然后看他们支持我还是那个轻狂的少年。
其实我掰脚趾头算,他也不会就这么罢休的。
果然,在我还没有走几步的时候,那个男生就冲到了我后面,在我转身的瞬间将拳头重重的砸在我的脸上。接着就是我把小夏推到一边,然后和那个男生纠缠不休了,再接着就是一大帮人纠缠不休了。我隐约听到小夏焦急的哭喊,她的焦急传到我的身体里却成了我取之不尽的力量,我在人群中享受这种力量爆发的快感,已经忘记了拳脚在我身上打出的疼痛。
最后这场战争在校长撕心裂肺的吼叫中结束。
我舔了舔嘴角渗出的血水,然后狠狠的啐了一口。身上被撕坏的衣服力不从心的遮掩我细嫩的肌肤,所有伤处杂乱无章的痛到了一起,情绪依然浓烈的燃烧着。小二蓬乱的头发有点滑稽,这个以抓人头发出名的小孩这次居然被抓在了别人手上。苏楠眉清目秀的脸此时有点狼狈,不过还是挂着熟悉的微笑。政仁恐惧粉碎后的脸上透出了不敢触碰的野蛮,在校长面前也时刻有着不安分的冲动。这就是一直滋养我的感情,这就是我可以不知天高地厚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