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校后门出来,我突然发现学校边新建起了许多住宅小区,还都是高层建筑,一眼望去,多层的布拉格小镇已经埋没其中。
我慢慢地向着那个曾经的“家”走去,路过那家便利店、永和豆浆,还有小菜市场,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走进小区,我作了个深呼吸,虽然已经4年多没回这里,我依旧熟悉这里一草一木的气息。
进了我们住的那幢楼,缓缓地走上六楼,我面对那扇紧闭的大门,有些出神。
翻了下房门口固定在墙上的椅子,长久不用,它已经不太灵活,翻动时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掏了下自己的包,拿出那把一直随身带的钥匙,插进锁眼,轻轻一扭,门就开了。
门里的一切展现在我面前。
我离开以后,有人来过这里,部分家具上盖着白色的遮尘布,地板上并没有太多灰尘,显然有人来做过清洁。
我走进这间房子,带上了门。
我不知为什么会来这里,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走进这间房子,这里有太多太多属于我和他的回忆,也有过痛苦的记忆,我没有触碰任何东西,只是在每个房间都走了一圈,最后又回到客厅里。
突然,我的视线被客厅角落里的一样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个像中号整理箱一般大的金属箱子,看起来像是不锈钢材质,它静静地躺在地板上,泛着金属特有的光。
我不记得离开时,屋子里有这么一个东西,双脚不受控制地走向它,我蹲下来,好奇地打量着它,箱盖上覆着薄薄的一层灰,我握住把手,轻轻一掀,箱子就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望着眼前出现的东西,我愣了好半天,等到思维重新运转,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掉了眼泪。
我拿起一个巧克力盒子,还是这个品牌许多年前的包装,我记得那是我和叶思远认识不久,我送给他的一盒巧克力,那一天,我们第一次吵架。
揭开盒盖,我发现里面有一张折起来的纸,打开看,才发现是我写下的借条。
那时的我们都有些幼稚,我看着自己认认真真签在借条上的名字,还有日期,居然已经过了6年多。
借条下是一堆便签,那是我们住在一起时,有时给对方留口信而写的,大部分都是我留的,记得在他22岁生日那天,我们吵架,我都给他留了吃饭的便签。没想到,他都存了下来。
我放下巧克力盒,又拿起箱子里的一个笔记本,翻开一看,发现是叶思远的课堂笔记。
是他用脚、用嘴记下来的,潇洒清逸的钢笔字,一直都令我自愧不如。翻了几页,我眼睛一亮,因为我发现了自己的字迹。
夹在他的字迹中,是我小小的、娟秀的字迹,显得有些可笑。
笔记本中还夹着一张纸,折得很工整,纸张已经有些发黄,打开一看,是横七竖八的几句话:
——叶思远,我帮你记呗。
——我的字很丑的,会不会破坏了你的本子?
——你嫌我写得难看了?
还有他的一句回答,是他咬着笔写下的:一直练习书法来着。
我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坠到手中的纸上,将墨水晕开了一些,我连忙折上纸夹回笔记本里,开始看箱子里的其他东西。
有几张大大的画卷,我将它们抚开,才发现是我的水彩和素描练习,实在有够丑的。当时陪着叶思远在画室练习时,我其实心不在焉,心思都在他身上,哪里能好好地画,他很认真地指导过我,可我似乎只是沉浸在他靠近我时,身上散发的淡淡香味中。
这些我随手乱涂的东西,原来都被他收了起来,像宝贝似地藏在这里。
我一张一张地翻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直到我看到一张水彩画。
那是叶思远画的,画面上是我,趴在桌上睡觉的我,身上洒着暖暖的阳光,我眯起眼睛,似乎还能记起那天的画室里,暧昧甜蜜的气息。那是他偷偷画的,被我发现后,叶思远的脸红得厉害,他低着头,根本就不敢看我。
不知他看着我,用脚夹着笔,一笔,一笔画下我的样子时,眼里是怎样的神情。
放下画卷,我拿起箱子角落里的一个收容袋,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瓶瓶罐罐立刻滚了一地,我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年圣诞节,我送给他的护肤套装和剃须刀。
瓶子都已经空了,每一个都被擦得干干净净的,那把剃须刀仔细地装在一个透明塑料袋里,看着像没怎么用过。
我把这些东西装了起来,拿起箱子最底下的东西——几本厚厚的相册。
我以为这是我和叶思远的合影,想想又不对,我们一起拍的照片非常少,可手上的相册明显有上百张照片。
翻开封面,我就了然了,原来是我在应鹤鸣的淘宝店打工时拍的模特照。
有大二时拍的,也有大四时拍的,春夏秋冬都有,他竟然把我的照片都下载并印了出来。
这些照片都经过了ps,看着已经不太像我了,浓妆艳抹,姿势矫情,笑得特别特别假,不知道叶思远看着这些照片时是怎样的心情,从我戴着面具似的脸上,他能找出一丝熟悉的感觉么?
我发现了一张素颜的照片,我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站在一棵大树旁,背脊靠着树杆,望着远方。
当时,应鹤鸣让摄影师拍出那种清纯的感觉来表现服装,纵观几本相册,这是唯一的一套素颜照,叶思远在边上写下了时间,并注了几个字:我的小桔。
我坐在地上,眼泪已经决堤,几乎可以算是嚎啕大哭,箱子里还有一些与我有关的零碎小东西,每一件都被他仔仔细细地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