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毓庆宫,里头还是那么多女人,似乎又新添了些。心里自嘲,太久没碰女人了,才会对那个倔丫头有兴趣。搂着那些女人,她们都很香,而且比她丰腴,个顶个的勾魂撩人。可是,我却总是想起那淡淡的、让人安心的味道,和那双清凉的、神采飞扬的眼睛,还有……那夜的水声。抱着那些温香软玉,纵情发泄以后,心里却是空落落的。我大概是病了吧。
派人打听,说她仍在乾西五所。有几次想去看她,提起脚又放下。痛恨被她搅乱的心:我堂堂一个大清国的太子,怎么能为了个女人屈尊降贵!对她,或许是迷恋吧……毕竟那段时光是忘不了的,日子长了,也便淡了。
可是,我错了。她竟然在我眼前昏倒了。那一刻,我的心竟是从来没有过的慌乱——只除了上次被废。我竟然忘了体统,忘了规矩,上去抱起她。咸安宫里,她总是气鼓鼓、红扑扑的双颊,此刻苍白得像鬼一样。紧紧地抱着她,跑回毓庆宫,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有事!回去才发现众人诧异的目光。又心烦起来,怎么又为了她乱了心……
她醒了,却是开口为胤祥求情。或许是她的借口太好,或许是被她搅乱了心,分辨不出真假,当时确实没有多心,只是帮胤祥……断不可能!他和胤褆串通好了算计我,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到底要尝尝圈禁的滋味才好。况且……老爷子还是疼他的,嘴上说着狠话,却还是派李德全偷偷去探听他的消息,她操什么闲心呢!
脑子里都是她的脸。怒气冲冲的,温柔娴静的,苍白无力的……心乱如麻。想想不如调到毓庆宫来,摆在身边,说不定就看腻了。若……看不腻呢?心里忽然有了小小的渴望,似乎从来没有过。
她在旁边,果然很自在。无需言语,竟能猜透我的心思。只可惜书房里龙涎香的味道太大,闻不到她身上的味道,有了些的失落。她站在那儿,给我倒茶,递帕……那样自然,忽然想,若是一直这样也不错。
可她,想去御花园。御花园就御花园吧,那里倒是合适她,而且……也可以常去走走。
可每次去,她都是一副中规中矩的样子,垂着头,低声下气。看不见她明亮的眼睛,心里升起怒气,却又不能发作——她并没有犯规。所以每次只能站着,看她的头顶。心情越来越差!有时候居然怀念起咸安宫的日子。不行!我是大清国的皇太子,怎么能被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走!
故意不去瞧她,故意不听她的消息。想着不过是个女人,毓庆宫里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不就是嘴厉害点,眼睛亮点,身上香点……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一个又一个地换着侍寝的女人,熄了灯,都是光溜溜的身子,谁还不一样!
可是……真的不一样。身子舒坦了,可……心里空落落的,总好像缺了点什么。越来越讨厌这样的心绪。也许因为是个丫头吧,新鲜。瞧着福晋房里的大丫头承香年纪同她差不多,模样也不差,就叫来伺候一夜,也许不过因为是个丫头。
可是,我又错了……
终于陪皇阿玛去秋狝。这次躲开半年,应该就淡了。这样想着,在围场放肆起来。喝了鹿血,就找来各种各样的女人,瞧着她们在身下各种各样的表情,脑子里却总是浮现出那夜她沐浴时娇羞的模样。她在想着谁?
再也受不住了。回去就讨了她过来。不过是个丫头,皇阿玛自然会答应,何必这样委屈自己呢!
回了京,特意带了几个女人去御花园逛,自个也不明白为什么。远远地瞧见她跟狗较劲,心情大好起来。她又像以前那般生气勃勃的了,身子似乎也结实多了。看着她鼓起腮帮子对狗瞪眼睛,又想起咸安宫的时候,不由笑了。心里有些犹豫,还要不要把她圈在毓庆宫里呢?
可她见了我,竟还是那副奴才的嘴脸,扫了兴致。走出很远,却又有些舍不得,打发了众人,自己悄悄溜回去,却看见……她偎在胤祥怀里,露着甜甜的笑,正是那夜羞赧而又幸福的笑容。心里竟升起大笑的冲动——还真是笨啊!怎么早没瞧出来呢!多少年以前她就总是在胤祥身边了,似乎是第一次见着她起……原来,她心里头的那个人,是胤祥!原来,当初求情,她在编谎骗我!
不知是妒忌还是愤怒,反正我见不得他们这般浓情蜜意!她,必须是我的!攥紧了拳头,猛然回身,不愿看那对相拥的身影——你们先乐着吧!
终于,找机会同老爷子提了。他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反对,我想是默许了。从乾清宫回来,心里没有激动,竟憋闷的紧——怎么会这样?我应该高兴才对啊!胤祥,当初你给我的羞辱,如今我要百倍还给你!
我早料到他会来闹,却没想到闹得这么凶,竟像一只被围起来的孤狼。好容易将他制住了拖出去,心里却没有报复的快感。
她来了。像秋风中的一片落叶,飘到了书房,重重地跪在地上,咚地一声,撞在我心上。不想看她,竟有一种遭人背叛的感觉。可她居然开口,来拒婚!荒唐!皇阿玛赐婚,嫁给堂堂大清国皇太子作庶福晋还委屈她了吗?脑子里满是那日她同胤祥相拥的身影,又同她娇羞的笑靥重叠在一起……恍惚间,脑子里闪出许多不堪的画面,气血上撞——不过是个女人!
压不住心里的火和欲望,这么多年了,想必早就同胤祥暗渡陈仓了,我何必还怜惜她,反正早晚都是我的人,索性今儿就受用了!扯起她,摔到门上,却看见她苍白的脸色,竟然还是会有微微的心痛……她,瞪着我,亮晶晶的眼睛里都是火光。她竟然以死相拒!难道跟了我比死还难受!我恼了,重重地吻上她的唇——真的那般柔软,那样香甜,和梦中的一样,竟然忘了发火,痴迷起来。
没料到,这个烈性的丫头,竟然敢咬我!没收住手,将她打飞,撞在柱子上。看着她强忍痛苦的表情,心里万分懊悔,我……并不想伤她……
命人拖走她,却忍不住挫败,将书房里的东西砸得乱七八糟,吓得外头那些女人挤在门口却不敢进来——难道我真的那么可怕?她们原来都是怕我的!
本来应该是愤怒的,可是愤怒之后,她的苍白和决然却始终在我眼前闪动。她那样的性子,恐怕……咬了咬牙,告诉自己,我要的是活着的玩具,不是死了的尸首!
到了乾清宫,却见胤祥跪在那儿,脸上的决然和她如出一辙。忽然一阵妒忌和愤怒——为什么我看上的东西这些兄弟们都要和我争!我过去,本来想落井下石,嘲笑他一番,没想到,他却定定地望着我说:“二哥!胤祥求你!确实是胤祥对不起二哥,你要报复胤祥,胤祥受着!可……重华是无辜的!她没有做过一分一毫对不起二哥的事。在咸安宫,她也是克尽职守,二哥就念在当日她照顾您的份上饶过她吧!若是二哥一意孤行,她……会死的!”
他的语气中满是哀求,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快乐的感觉——他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看着他这般难受,忽然兴起了一个念头:“我可以饶过她,不收她作庶福晋。只是……我的东西容不得别人惦记!你们都要记住了!若是我得不到,你们都别想得到!你的嫡福晋……也该指了吧……”
他一脸骇然地望着我,半晌,垂下头:“只要二哥放过重华,胤祥什么都认了!重华是长在野地里的花,喝惯了山泉,晒惯了阳光,不能像别的女人一般豢养在家里,那样她会枯萎、凋零……”他又抬头,眼中闪着和她一般绝然的光芒:“若是胤祥的自由可以换来她的,胤祥认了……反正……本来……就该是如此……”
心被猛地撞了一下,他——愿意换吗?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知道,这是他咎由自取!
胤祥大婚前,我会偷偷去她的住处,只是远远的,因为我知道胤祥会来。看着他一夜夜守在外面不能进去,心里很痛快……但……我也不清楚。
将她送到了辛者库。那个丫头恐怕没吃过苦头,所以不知道什么叫福气!吩咐管事的故意刻薄些,过一阵子,再硬的骨头也磨软了吧。过了一个多月,去瞧她。她更瘦了。有些微微的心疼,只要她服软,我便马上带她回毓庆宫。可是……这个倔丫头,竟然跟我说那里很好!怎么可能好!分明是驳我的面子。罢了,随她吧。心里怒气冲冲,却似乎有些高兴……最近越来越怪了。
刚回来,就有人来报,说她偷了东西,被福晋关在仓房。她?偷东西?我看着有些心虚的燕茹冷笑着。
匆匆赶到仓房门口,却听见那个丫头在里头唱歌,词儿挺怪,倒不像是女子所唱的曲子。不由站住悄悄在外头听,嘴角泛起笑意:这丫头脾气还是不改,所以到哪里都是吃苦头。
忽然,里头的声音没有了,只“砰”地一声。我的心一跳,推开门进去,却见她浑身湿淋淋地倒在地上。第二次了,她第二次在我面前昏倒。顾不得周围的人,却是冲进去将她抱起来便走。燕茹苍白地拦在我前面,说失了体统。体统?我便是体统!如今连个女人都护不住,就有体统了?又想到都是燕茹栽赃,不然她也不会受这样的罪,怒从心头起,竟失了分寸,上去一脚将燕茹踹开,抱着她回房了。
叫下人给她换上干净的衣裳,站在屋子里守着她。就这样站着,也很舒服,满屋子都是淡淡的她的味道。
她醒了,却是叫了胤祥的名字……到现在了,还念着吗?瞧见过胤祥的新福晋,是位端庄淑婉的美人,不像她,疯丫头一个!她,不能死了心吗?
她说旁人不明白!旁人!我,不要做个“旁人”。
她来了毓庆宫。我指派她在书房伺候。从前不常在书房的,觉得憋闷,看书也是回房倒在榻上,又舒服,又惬意。可最近,总喜欢在书房里呆着,有她在近旁守着,添茶倒水……后来想起以前同几位大人聊天,说道他们得宠的小妾也是这样守在他们身边伺候,这是世上一等一的美事。如今……那可是寻常百姓的日子?
其实端着书,却看不进去,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身子绷着,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却又怕被她发现。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毛头小伙子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情。如果……当日南巡的时候便注意到她,不,或是更早,是否会不一样呢?
这丫头最近总是发呆。有时候觉着她呆呆的样子挺可爱的,比张牙舞爪的样子乖巧。可忽然又会担心,她是不是在想胤祥……庸人自扰,不知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出去打个水也要小半天,还真把她惯坏了!也好,出去走动走动,舒络一下筋骨,走到中院却瞧见她正被凝倩训斥,不知道又闯了什么祸。走近了,却瞧见地上的碎片,心情一下子冷下来。怎么就不能安生!
问她话,也不答,只是低着头。不喜欢瞧着她的头顶,难道她就那样不愿意看见我?抬起她的脸,才发现,原来蛋白一样细腻的面颊上,竟赫然印着许多红点子,那样刺目,直直扎进我心里。再往下看,衣裳也湿了一大片。心里大约猜出八九分——这些女人越来越不像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