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的路上，他才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你要好好学习，我们不是生出来就是给别人刷油漆的。”

“刷油漆？你不是在研究所工作吗？”我疑惑地反问道，据雯雯所说，方慕辰是化工系毕业的，在厂里的研究所工作，那时的我也不知道他们要研究什么东西，只知道厂里生产加工的是石油，在我模糊的意识里一直以为他平日的工作就是像我们上化学实验课一般，每天拿着玻璃试管调调这个，测测那个。

“我今天刷了一天的油漆，我又不是去给他们刷油漆的。”那天是方慕辰第一次向我提及他的工作，他那气愤不平的语气多年来一直响在我的耳边。

现在想起，那会的他就已经下定了要出国的决心，因为那不是他属意的工作。一个重点大学的高材生一天的工作就是在刷油漆，对高一的我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就像我们平日上学要搞卫生，扫地擦窗户一般，感觉很正常。

可现在出到社会，看到新闻里有关就业竞争的消息，本科生甚至硕士生下嫁去做收银员甚至保安的工作，心里难免酸涩。我从不歧视这些职业，可是寒窗多年，经过百万人竞争才挤进大学的门槛，好不容易出到社会，难道最终体现的人生的价值就在这里吗？多少人仰望的高等学府啊，培养出来的是保安人才不成。

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令人迷惑，直到我自己也如风中的小草一般，凌乱不堪，才理解方慕辰要离开的决心。所以就算他后来一而再地对我不辞而别，我也无法从心里怨恨责怪他，那是他选择的必须要走的路。

方慕辰，就这样用他的言行，一点一滴慢慢地渗入我青涩年华里，就算后来我们之间隔着无法跨越的汪洋大海，许多年来我依然无法放开他，原来我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在无忧的时光里将他刻入心肺，所以思念他的时候会随着呼吸疼痛快乐。

第十七章太傻

许军离开后不久，出乎意料地我接到方慕辰的电话。

“想想，你有没有上医院检查？”他低沉的声音传来，隐约间还带着一丝质问。

“去了，医生说无碍，养几天就没事了。”我的声音冷淡而生硬，本来不想接他的电话，可是念及自己不应该太过分，爱情不在友情在，只是情绪却无法控制。

“那平时应该注意的要注意，以后走路长个心眼。”方慕辰顿了顿，依然是过去教训我的语气。

“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女孩，谢谢你的提醒，还有事吗？”原本被我强压下的火气在慢慢往上窜，总想找个人发泄一番。

“呵呵，你确实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以前这话都是我说的，好好休息吧……”方慕辰说完就将手机挂了。

而我却被他这句话刺激到了，思绪乱如麻，原来他还记得。

那是高一结束后的假期吧，有一天被他遇到我在写日记。

“你的日记吗，给我看看吧。”他的眼睛如琉璃一般光彩四溢，直视着我兴奋地说。

“不行。”我合上日记本，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

“为什么，就让我看看怎么了？”方慕辰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拉着我的袖子笑着问。

“不行，你看了对我们俩都没有好处，你考虑过后果吗？”我用手紧紧地压住日记本，生怕他抢走一般，脸色有些尴尬，因为这里写的都是他。

“我管它什么后果呢，但是我看了一定会有好处，没有好处的事我是不会干的。”他也许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一边试探着拉我手下的本子，一边在暗示自己的接受能力。

“你根本就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我垂下眼眸，心里有些害怕地刻意提示道，却不曾忘记按住手下的日记。

“不，我清楚自己的。你应该让我看的，我又不会笑话你或者传出去。我是当事人，我懂你的感觉。”他看到我不愿意，就松了手，可嘴巴仍在努力劝慰着，脸上的笑意已经收敛，任凭我如何仔细地察看，也找不出丝毫的表情。

“你看着我的眼睛，看到什么了？”方慕辰见到我在犹豫，继续趁热打铁，直攻我的心防。

我真的把视线移到他漆黑的眼眸上，除了发现他的眼睛单眼皮，眼神有些直也没什么可看的，最后摇了摇头。

“你看，我没有什么吧。这个给我看可以，但是要让第三个人看到就不得了。”他软硬齐来，最后我松开手让他拿走了日记，逐字逐句地探索下去。

“你的观察很深刻，你不用考大学了，去当作家吧。”他边看边说。

我没想到他第一句话是下这样的评论，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长期以来只有他鼓励和要求我上大学。我很奇怪，难道他不怕我真的消沉下去吗。我越坐越不安，看着他认真阅读周记的严肃表情，突然想逃，我不要他看透我，我不要他哪天对我说：“来，让我当你大哥吧。”

“我先回去了，你看完再还我。”我害怕看到他惊讶的样子。

“好的，我看完给你电话。”

我在家继续坐立不安、心不在焉地等待着，脑子一片空白，隐约间有不好的预感，我似乎猜到他会说什么。

“我看完了。”电话里传来他的声音，似乎特别的温柔。

“嗯……我现在出来。”我努力控制自己颤抖的轻飘声音。

我们在路中间相遇，一路上我低垂着头安静地跟着他走，最后两人来到路边一个偏暗的角落里。

“累死我了。”方慕辰坐下后伸了个懒腰说，可能是因为他看了一个多小时，神情里似乎没有惊讶，感觉就像他早就知道了一切一般。

而我则像个囚犯般沉默地站着等待他的宣判，心里莫名地难过不安，他示意我坐到他的身边。

“平时和你一起我能感觉得出来，可是没有想过会这么深。你居然把我的一言一行都记下来了……”我疲惫的把脑袋埋在双腿上，把脸转向另一边，眼睛故意逃避他的目光，默默地听着，等待着那铺垫后的结果。

“把脸转过来，我在和你说话，要有礼貌。”他微笑着提醒我，他的铺垫很婉转，可我在感情这方面太细腻聪颖，他越是如此，我的心越发灰冷。

“我不需要一个秘书来记下我的一切……”我木然地听着他叙述自己的意见，一言不发，只是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