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月悬空,霏雪寂静。
碧落斋内,夏莲一干人等仍跪在地上等待主子的惩罚。正当众人默等之际,屋外蓦然传来一阵喧哗,继而“哐啷”一声巨响,众人齐齐回过头去,只见诀成背负一人冲了进来,随后柳焉也跌撞着跟了进来,一脸苍白之色。
“还跪在地上作甚?快送热水和纱布来,王爷受伤了!张太医即刻便到,耽误了救治时机,谁也担待不起!”诀成怒吼道,惊得众人忙爬起身来,而这时匆匆赶来的管家李珌神色一紧,迅速分排了众人任务。
诀成将背上的南宫逸棣小心地放在床榻之上。
入目即是肩背上一片骇人的深黑色,拉过一道隐约可见的狭长伤口。
柳焉紧拽住衣襟,脸儿血色褪尽。一旁的秋岚见此亦狠狠倒抽了口冷气,她何曾见过自家王爷受如此之重的伤呀!
诀成小心地避开伤处撕开了衣裳。
一道约莫二寸长的刀伤狰狞拉过肩处,血肉外翻,深几见骨,怵目惊心。
秋岚只觉一阵昏眩,险些跌倒,幸好身旁的李珌一把扶住了她。秋岚不忍再看,别过了脸来,这才发现自家公子脸色异常惨白,牙齿把下唇咬得血肉模糊血流不止,心头不由地一阵发酸。
想必公子也是爱着王爷的,只不过平时掩饰得好罢了,到了生死关头才压抑不住心里头那份爱恋与惶恐,难不成真应验了那句‘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么?
秋岚暗暗垂泪,蓦然瞥见眼前的人竟赤足踩在地上,一双白皙的足已是一片通红,不由大惊。
莫不是一路赤足走进来的罢?这般冷的天!
心下一阵发紧,急急取来狐裘毛袜套在了那双纤细的足上,而柳焉对于这一切始终都没反应,任由秋岚摆布,只双眸瞬也不瞬地锁住榻上的人,明明是蓄满了泪水,却始终未落下来。
“张太医来了!张太医来了!”阁门外传来李文的呼喊,张太医夺门而入,屋里众人自觉退开。
张太医一脸凝重地仔细查看了伤口,低低问了诀成数句,见诀成摇了摇头,又取了两根银针扎在了伤处,屏息观察,但见银针毫无变化。
“着实有点诡异!为以防万一,秋岚,把琊轩公子留下来的解毒丸喂王爷一颗。”良久,张太医才开口吩咐说道,脸色明显好转。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一旁的夏莲忙上前帮着张太医处理伤口。
秋岚急急赶回了屋里,将手里的茶杯与瓷瓶递给了榻畔的夏莲,转身退下时见柳焉神色似有疲惫,不由低声劝他先回隔间榻上休息,却久不见他有所回应。
“公子,公子。”秋岚复又轻唤道,伸手摇了摇他的肩头,蓦然惊觉默不说话的公子竟在剧烈抖瑟不停,只是身上罩了一件披风一直不被人看出来。
秋岚急忙摸了摸他身上的衣物,竟是单薄的令她无法想象,不由低声急道:“公子,请先随秋岚道隔间添些衣物,不然会冻病倒的呀!”
良久,柳焉才缓慢别过脸来望着身旁之人,水色濛濛的眼眸竟呈现出虚无的空洞,脸色更是惨白若纸。好一会儿,双眸才聚焦,待听了秋岚的话后,犹豫了回到隔间,换了衣物便又急急赶过来,然而又不走近,只站在屏风旁默默看着榻畔张太医施为。
秋岚担心他在众人未留心时体力不支倒下,又搬来了座椅强迫他坐下来,并时不时留心他一眼。当秋岚第三回别过脸来时,蓦然发觉那座椅上之人脸儿一片绯红,水色迷离的眼朦胧无神,柔弱地靠着座椅扶手,体力虚弱得好似随时可能倒向地上。
秋岚不由地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心头猛然一跳,面前人额头温度竟灼烫惊人!
秋岚忙又探了他手上的温度,不由惊声低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久不见他应话,不由地惊恐唤道:“张伯,你快来替柳公子瞧瞧,公子全身温度烫得吓人!”屋里众人顿时齐齐转头看了过来。
闻言,张太医急忙走了过来,还不见他搭脉诊断便容色惊变喊道:“小柳公子,你可是为人下了极重的春药?”
闻言,柳焉抬起了眸子,顿时眸光流转,艳若初桃的绝美脸儿竟让人有种妩媚动人的神色,看得众人猛然倒吸冷气。
柳焉望了望众人,咬住了下唇难堪地别过了脸。
眼尖的秋岚突然注意到那微敞的领口下,雪白的颈子竟落满了点点紫红印痕,顿时好似六月掉进了冰窟里,透心的寒意直往上窜,哆嗦着双唇颤抖低道:“公……公子……你……你……”才说了几个字便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伸手捂住了嘴儿,眼儿蓄满了泪水,“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
十指用力一抠,指甲深深掐入肉中带来的刺痛使得他清明起来,微微抬起了头,嘶哑道:“是‘初媚’与‘极欢’。”
“哎呀!”张太医不由地一声惊呼,捉起了他的手往手腕上一搭,面色焦急道:“这两种春药大多是青楼专门用来调教未经人事的小倌,药性极重,强行压制只会导致血脉暴裂而亡!”说着,张太医示意诀成把无干人等皆遣走,转头对座上柳焉说道:“小柳公子,唯今之计只有……只有行*与男子交媾!”
全身猛地一颤,紧咬的唇止不住地滑落了一丝血线,那双水色的眼眸流露出极大的惊恐,而后呈现出噬骨的绝望。
与男子交媾,与男子交媾,他一直昏迷不醒,这不就意味着……和别人……和别人……
柳焉别过了脸,敛下了眸,眼睫急颤不止。
秋岚见他如此神色自是明了,*开口道:“这不荒唐……”
“荒唐也是没办法的事,总好过生死离别的好!”张太医打断了秋岚的话无奈说道,屋里众人再也不做声。
碧落斋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听那扇半掩的窗“咯吱、咯吱”地摇晃。屋外大雪簌簌,漫天纷扬。
张太医踌躇了良久又开口催道:“秋岚,这事还得尽快,找个……身体干净的年轻男子……”
“张太医,这药性会让人血脉暴裂而死么?”柳焉低低问道,神色呆滞又似在喃喃自语,只见他迟缓地站起了身走到了圆桌旁,“这边好办!”语音未落,衣袖拂过了桌面,寒光忽闪,右手已然握着一柄匕首毫不迟疑地划过了左腕。
“公子……”
“公子……”秋岚夏莲二人接连惊呼,拔腿冲过来想要阻止,可为时已晚,殷红的血已沿着纤细的五指流下,滴落在了血色毡毯上,顷刻间已是一片斑驳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