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魁从帅帐出来就和韩章等亲卫回到了自己的营帐。走进帐中,姜魁摘下头盔挂到一边,倒身躺在了床上。
姜魁闭上双眼,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从军已有四年,当时只有十八九岁的自己从一介小卒,屡立战功成为了现在的千骑长,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将军了,虽然比不上秦国那位也是从一介小卒开始拼杀,后来被封为武安君的白起,但是也可以聊以自慰了。只是这四年来从未回过家一次,一直转战各地,有数次回到邯郸也未能入得家门,平时只能通过一些书信大致了解家中的状况,想起离家时母亲满面悲戚的模样,父亲半百的头发和不再挺直的后背,姜魁不免为自己的不孝而感到深深的愧疚。
姜魁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姜魁的父亲也是一名军人,是赵国的老兵,立过功,曾任队率一职,手下也有上百的兄弟,可以说,姜魁是一个战士的后代。
因为家庭环境的关系,姜魁自小练武,而且父亲对他非常严厉,姜魁小小的年纪就经常背着大土袋绕着邯郸城罚跑,为此姜魁的母亲和邻里都十分不解姜父的做法,觉得上过战场的人就是冷酷无情。然而,等姜魁参军以后才彻底明白,当初父亲是多么的用心良苦。
在这个战乱不止的年代,有一身精湛的武艺绝对是一大资本,凭借小时候苦练出来的过人身手和坚韧的毅力,还有父亲言传身教在战场上的种种经验心得,让姜魁数次从死亡的边缘把命捡了回来,并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姜魁到现在仍记得小时候父亲教自己练剑时的情景。魁梧的父亲让小小的姜魁吃力的拿着和自己一般长短的铁剑,语重心长的说,“你要学会用剑,首先就要熟悉它,熟悉到它好像成为了你身体的一部分,你才可以发挥出剑的真正威力,成为一名用剑的高手。而到了那个时候,你用起剑来就会如臂使指,剑势圆润顺滑而毫无阻涩,每一个动作之间衔接流畅,丝毫没有多余的动作,你就可以用最少的体力做出最有效的攻击,你在战场上的存活几率才会大大提高。”之后还不忘威胁一句,“从今天开始,你每天哪怕吃饭睡觉上厕所,你都要把剑带在身边,要是让我发现你没有照做,哼哼。。。。。。”
经过这么多年战场上的生死磨练,姜魁早已把父亲的教训当作了保命杀敌的不二真理,现在他自认已经成为了一名用剑的高手。但是令姜魁感到遗憾的是,他无法回家给父亲显露两手,如果父亲能看到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一定会感到很欣慰,很骄傲。
除了父亲之外,值得让姜魁崇拜的,还有赵国的马服君赵奢和廉颇廉老将军。
这两位将军都是当世之名将,可惜的是马服君赵奢已经病逝了,但是让姜魁倍感荣幸的是,自己曾在廉老将军麾下当过兵,而且一当就是三年多。
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廉老将军的名将风范让姜魁折服不已,就是这名年过半百的老人,以弱势兵力硬是将几十万虎狼秦军挡在丹河以西长达三年之久!
姜魁私底下把廉老将军当作自己的老师,很用心的去学习和感受,所谓的名将和军事大家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有着过人之处。于是,廉老将军的大到战略规划,小到排兵布阵,每一个举措,每一个细节姜魁都会拿来仔细研究一下。还别说,姜魁的悟性的确很高,时间一长,还真是让他琢磨出了一些东西,而这些都将成为姜魁日后驰骋沙场的最大本钱。
姜魁有些无聊的在床上翻了个身,转念又想到了这次秦军大举来犯的态势,看样子一场血战是免不了了,不知道这次还有没有命回去。本来廉颇将军领军时自己还有信心能够取得胜利,虽然最初秦军攻势猛烈,己军接连战败,损失不小,但并未伤及根本,坚守长平后更是成功遏制了秦军的攻势。
而自从这赵括为帅后,不仅将原先廉颇将军定下的战略部署改得面目全非,而且大换将吏,军中人心浮动。听说这赵括乃自己最为崇拜的名将赵奢之后,邯郸城中都称其熟读兵法,胸中甚有韬略,但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真才实学,反正自己对赵军能打赢这场仗是越来越没有信心了。
想到这里,姜魁不禁长叹口气。
突然,姜魁的右脚碰到了一个东西,姜魁起身看去,是一个土蓝色的小包裹。
姜魁这才想起来,此次出去探查敌情的时候,意外的遇到了一支秦国骑兵,由于对方人数很少,一场并不激烈的歼灭战之后,姜魁在一名秦兵的身上得到了这么一个包裹,并且随之在其他秦兵的尸体上陆续发现了一些齐国特产。看这些秦兵风尘仆仆的样子,姜魁大致推断他们是从东方的齐国而来,要赶往秦国而去,结果在半路上很幸运的碰到了自己,全部送了性命。
当时因为要马上回军中复命,所以姜魁并没有打开包裹查看,也不知道里面为何物。
姜魁沉吟了一小会儿,上前打开了包裹。里面是一个土黄色的小木箱子,随处可见的那种,再打开看时,发现里面只有一个用红木塞塞住的青花小瓷瓶,很普通的样子。
姜魁随即打开了木塞。
突然,一股莫名的清香猛地扑鼻而来!姜魁当时就被这股清香陶醉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当姜魁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看着瓶中唯一的一粒橙色药丸他不禁产生了疑问:这是什么药丸居然会这么香?难道是秦国贵族从齐国购来用做熏衣服的香料?那为什么只有一颗?
不等姜魁细细推敲,帐门外忽然响起了一声宏亮的嗓门,是亲卫队长韩章的声音,“将军!主帅传令,即刻埋锅造饭,一个时辰后全军集结,随时准备出兵!”
“好!知道了!”
姜魁未加思索的随手把瓷瓶揣进怀中,戴上了头盔,走出帐外。
姜魁看了一眼韩章这个跟随自己左右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的汉子,问道,“主帅传令要出兵?”
韩章说,“是的”。
而就在这时,整个韩王山大营已经是马嘶人沸,到处都有低级将领大声呼喝,气氛蓦地变的紧张起来。
姜魁暗想,廉颇将军曾下令全军不得出战,但这赵括上位之后已经数次出击,这次又大规模集结兵力,看样子是准备一意孤行了。姜魁心中不禁隐隐有些担忧。
但转念一想,姜魁便已释然,自己是个军人,那就要服从命令,至于结果怎样那就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了,更何况,自己有三千情同手足的兄弟又害怕个什么?这么多年来,和这些兄弟们征战四方,完成了一个又一个艰险的任务,对这三千健儿自己可是有着无比的信心,哪怕就是要上刀山下火海,我姜魁和众兄弟们都不会眉头皱一下,否则岂不是坠了我大赵男儿的威名!
想罢,姜魁镇定心神,当即下令手下弟兄们马上埋锅造饭。姜魁和众袍泽一起狼吞虎咽的吃完后便立刻集合起来,跨上战马向大军集结处奔去。
一个时辰之后,大军整装完毕,姜魁和他的斥候军奉命随着苏射的三万骑兵先行出发,突袭丹西,其余主力部队留在大本营等候苏射的战报,在这期间,主力大军身不卸甲,手不离兵,随时准备渡河攻击。
负责此次突袭丹西的前军大将苏射,率领三万骑兵轻装急行,只带数日口粮,从丹水东岸向西北,跨过浅浅的秦川水河面再向南,到达丹水西岸时已是黄昏。
渐渐昏暗的天空下,远处苍茫的旷野上,正有数道黑影伏于草丛中。
姜魁以肘支地往前爬行数米,弯着腰小心翼翼的从一处高地伸出头来,乌黑森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远处秦军大营的一举一动。
只见前方大约两里外的一处大洼地中,连绵不绝的军营前方的空地上,支起了数不清的大陶锅,无数的秦兵正在埋锅造饭,陶锅底下柴火烧得正旺,锅里正往外冒着袅袅地热气,一阵阵的饭香随着清风弥漫开来,令人垂涎欲滴,令远远在外的赵军斥候都不禁鼻翼扇动了两下。密密麻麻的土灶上升起阵阵的黑烟弥漫在空中,庞大的简易营地上一片炊烟缭绕,从高处望去几乎看不清楚下面的人。
姜魁满脸阴沉,低声对一旁说道,“速去回报。”
旁边的一名斥候立即点头离去。
“哈哈哈哈,秦狗暴虐,老天果然不助之!”苏射听完前方斥候的回报后不禁击掌大笑,“传令!命全军下马,人衔枚马缠蹄,匿声前进,待靠近秦军营地再全军突击!”
秦军营地中,秦兵们埋头吃得正香,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喊道,“是赵狗!”大家猛地抬头一看,果然见远处的高坡之上,仿佛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一般,无数的赵国骑兵沿着近两里宽的战线一字排开,杀气腾腾,正对着下面的秦兵虎视眈眈,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狼群,露出了滴血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