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出去,我找的女人就在这里。”
“混账,这里住着本世子未过门的福晋,你敢造次?”一个带着黄带子的人咆哮着。
黛玉浑身一颤,脸色灰白,她听出来此人是谁了。
“你客气点儿,这位是我们回讫王子罗尼都殿下。”
“王子殿下,世子爷,不如先到我府里坐坐,有什么话,好好说。”这是贾珍的声音。
一行人离去。
湘云小声说:“吓死我了,林姐姐,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黛玉也小声说:“我也是,还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事儿。”
“我们怎么办?”湘云问着。
黛玉看了看她:“回潇湘馆,待着。这是人家府里的事儿,你我是客边。走吧。”
湘云脸一红,点点头。
几个人刚才躲在这儿,不敢动弹,说实话,身子都有点儿僵了,腿脚也不听使唤,这时候,只好慢慢走,边走边活动着。
雪越下越大,有点儿铺天盖地的劲头儿,光线也更暗淡,少远一点儿就看不清楚。灯光也闪烁恍惚,透着一股诡异。
湘云紧紧拉着黛玉的手,姐妹二人相依偎着往前走。
紫鹃、雪雁紧紧跟在黛玉身后,翠缕一脚深一脚浅的追着走。
前面一个雪堆儿挡在树林边上,她们得从那儿走过去。
黛玉走着走着,忽然觉着被什么缠住,吓了一跳,差点儿没摔着。仔细一看,一块白纱缠住脚下。再一看,是人,是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严格的说,是一个人抱着另一个人。
雪雁一步抢过去,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
“姑娘,她们还有气。”
这时候,一个人像是在说着什么,仔细一听:“救救我们公主。”
邪了门了,大观园热闹起来,又是王子,又是公主的。
湘云忙说:“快去告诉老太太去。”
黛玉:“等一下,这会子老太太怕是睡了,一下子闹起来,还不是把大家都惊动了?先把人救回去,再悄悄告诉琏二嫂子。这府里还有些个外人,别弄的贾家里外不是人的,咱们岂不是好心帮了倒忙?”说着话与紫鹃扶起另一个人。
在翠缕的帮助下,雪雁又搀起说话的人。
急忙往潇湘馆赶,临到门口,下意识的往里面探了探,从一个房屋里传来争执声,是大太太派来的人与二太太派来的人正为抹骨牌的事儿争吵。
好容易把那两个人弄进正屋里,放在榻上。她们也累出一身的汗。
再看那两个人,浑身的血把她们罩在外面的大氅也弄的血渍斑斑,一个看上去衣着华贵,火红的背子把那身淡黄色的衣服衬着恍如在血泊中,娇俏的眼眉,还有那意味不明的浅笑停留在红红的唇际,褐色般清澈无瑕的眼眸正眨也不眨的注视着周围的环境。
黛玉吩咐着:“端盆温水,拿药箱,还有裹伤的白布。”
雪雁一声不响的端过来一盆温水,许是值夜的人知道她们回来后要洗漱,就提前预备好了。放下水盆,又接着去找出白布,紫鹃也递上来的药箱。
黛玉让雪雁轻轻的把人家的衣服解开,心口上有一个伤口在淙淙的淌着血。她轻声说:“忍着点儿。”就用白布沾着温水清洗了一阵。
那公主在她清洗的过程中,紧咬着嘴唇,冷汗一颗一颗的从汗毛孔跳动出来。
紫鹃用干净布为她擦试着汗。
黛玉为她的伤口上撒着药粉,止住血,包扎好。
雪雁又褪下她的衣袖、衣裤,天哪,又是好几处伤口。
这次,黛玉先让紫鹃倒了一杯水,自己从药箱里拿出一粒丸药。
“这是保命子,你服下吧。”
“谢谢你。”那位公主缓缓的说着。
黛玉这回许是熟练了些,很快就为她上好药,包扎好。
雪雁又端来一盆温水,不用黛玉动手,自己就解开另一人的衣服。紫鹃过去用干净白布沾着清水为那个人擦拭干净。
黛玉又为那人上药、裹伤。也同样为她服了一粒保命子。
而后,又让紫鹃、雪雁帮着把那位公主与她的侍女扶进自己的卧房,自己的大床上。
黛玉瘫倒在大床边上的转角榻上。这时候,才想起湘云主仆。
只见湘云在正屋的一个角落里,坐在一只绣墩上,与翠缕在一旁簌簌颤抖着。心里暗暗惭愧,光想着救人了,却把这主仆二人忽视了。想想,要不是自己经历了野鸭坞的事情,还不是跟她们一样?她刚要过去看看,却见紫鹃站在那位公主身边朝着自己示意。
雪雁会意说:“我去看看云姑娘去。”
紫鹃:“我也去。”
黛玉只好先走过去:“公主,你觉着怎么样?”
“我是回讫公主。”
黛玉想起那回讫王子来,就问:“公主与令兄有误会?”
“不,我们不是一个部落的。他是和卓部玛罕木特的长子罗尼都,我是和卓部达勒家的,我叫达宓儿。我们只能算是族人,还挺远的。”
“达宓儿公主,我叫林黛玉,这里是潇湘馆。我与刚才一同救你们的主仆二人都是客居在此。”
达宓儿艰难的一笑:“我比姑娘大几岁,还是叫我姐姐吧。别公主公主的。”
黛玉笑了,这是个好相处的女孩子,就应了一声:“玉儿记住了,公主姐姐。”
“你?算了,随你吧。妹妹,我衣服里有一份很重要的东西,麻烦你帮我拿出来。”
黛玉依言从她的内衣里取出一个小包。
“就是这个,能不能请你交到朝廷那儿去?最好是交给皇上。一定不要交错人。”
黛玉紧咬着嘴唇,知道事情严重。“放心,一定不会交错人的。”她把东西放在自己的衣服里,掖好。想了想,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座钟,已近五更末,快要到园子里值夜人换班的时候,心里一动,从床上的一个小箱子里拿出一块金牌,这还是诚亲王福晋给自己的,今天试试行不行?就走出去,见湘云无论紫鹃怎样劝解,就是不敢进卧房,也不进书房。
黛玉笑道:“妹妹不去看看?挺标致的一位回讫公主。”
湘云乍着胆子问:“她们活过来了?”
黛玉:“活了,就是有点儿虚脱,不碍事儿的。”
湘云有了点精神,站起来与翠缕走进卧房。
黛玉郑重的对紫鹃、雪雁低声说:“雪雁,拿着这块金牌,去找诚亲王。紫鹃,送她到园子外头就回来,你还有事儿要做。雪雁,我只能给你一个时辰,小心点儿,留神不相干的人。保重。”
二人知道厉害,忙应着:“姑娘放心。”
黛玉又大声说:“人家说什么很重要的簪子不见了,趁着这会子人少,顺着原路看看去,别让不相干的人捡了去。快去快回,一会儿还要去老太太那儿去呐。”
湘云从卧房追出来,忙说:“林姐姐,不要让她们走开吧,万一有人来了怎么办?”
紫鹃忙说:“云姑娘,不会走远的,我们就在附近看看。”说着话,与雪雁穿上厚厚的棉袍,又各自罩上风衣,走出去。
湘云泄气的看着黛玉:“林姐姐,我是不是特没用。”
黛玉一笑:“谁说的?妹妹和我一样,还不是救了人家?”
湘云:“可你给她们疗伤,我就不会。”
黛玉:“总得有人干吧?谁叫我是姐姐?等一会儿,她们回来,咱们还得洗漱洗漱,这一晚上,咱们俩也脏透了。”
说着话,紫鹃回来了。冲黛玉一笑。“没找着。”
黛玉放心,知道雪雁已经出去。就说:“算了,咱们也算是尽了心了。你暖和暖和,就和翠缕去老太太那儿,禀报一声,看看该怎么办?”
湘云一听,忙说:“林姐姐,天亮再说吧,这会子去,还不是要弄的大家都知道,要是让坏人知道了,就会到这儿来。我,我求求你啦。”
黛玉为难的说:“这?还是云妹妹想的周到。这样吧,叫起春纤,咱们好歹也洗洗。也该换换榻上的褥子,都是血渍。”
紫鹃叫起春纤,又往大铜脚炉添了些炭木。找了件灰狐狸皮褥子换下污了的那件。
春纤端来面盆,黛玉让湘云洗了,翠缕给她又梳理了一番头发,挽起一个流行的发式。
黛玉由紫鹃服侍着也洗漱一番,让紫鹃随意给自己编了发辫。她站起来看看外面,天色,想了想,就说:“不能再等了,一会儿人多了,保不住那几个坏人找过来怎么办?紫鹃、翠缕,你们去,再叫上两个舅母派来的嫂子、大娘们,她们比咱们有见识。”
湘云知道不能再拦着,就说,也叫过几个人过来壮壮胆。
谁知道,紫鹃、翠缕一叫人家起来,就招来一同埋怨。
“好姑娘,消停消停吧,这会子出去,还不冻出个好歹?”
好说歹说的,总算是叫起两个婆子,跟着她们出去。别人就再也不动弹了。
湘云看着黛玉,二人苦笑。
与此同时,宁国府内,暖阁内,几个丫环为这里的几个人端来茶水,又摆上果品。
贾赦与永琛世子坐在主位。身后是贾府与理亲王府的随从。
回讫王子罗尼都坐在客位上,他的身后是几个身材魁梧、彪悍的人。
大家都耷拉着脸,整个空气异常紧张。
贾珍、贾琏、贾蓉与其余几个人相陪。
“你们会误事的。”
“那里是未出阁小姐们待的地方,岂能容你们去孟浪?”
“溜走了她们,你们要负责给我交出人来。”
“笑话,溜走了,证明人不在园子里,就更不能让你们去胡闹。这是天国,收起你们这一套吧。本世子没兴趣管你们那点子芝麻绿豆事儿,爱怎么折腾回你们自己那儿折腾去,在这儿,不行。”
一时,又摆上席面,热气腾腾的菜肴与酒的香味卸下彼此的尴尬。
贾珍微微一笑:“大家别客气,坐,坐。今儿个咱们来个一醉方休,不醉不归。世子爷,王子,赏个光吧。”
贾蓉也讪笑着:“大年下,都别置气啦,请,请入席。”
永琛率先过去坐下,那回讫王子罗尼都也在贾琏的劝导下坐了过来。
贾珍为众人斟酒,酒香味儿的诱惑,那罗尼都也大杯大盏的喝起来。而他的随从也被宁府的管家等人劝酒过去,另设一席款待。
有荣府之人在暗里朝着贾琏使眼色。
贾琏含笑为罗尼都又倒了一杯酒,这才悄悄离开。又过了一阵儿,他回来了,朝着贾珍点点头。二人又到一旁说着话。而后,贾珍走到永琛面前示意着。
永琛微微一笑,低语:“贵府又有什么事儿?”
贾珍看了看罗尼都,一笑,也低语着:“在林姑娘那儿。”
永琛先是微愕,继而哑然失笑,轻声说:“看看去。”
潇湘馆,正房内,黛玉与湘云相互看看,彼此都听得见对方的心跳声。
一阵脚步声传过来,二人异常紧张,脸上溢出汗珠。春织也被感染着,从门边走到黛玉身边,看着她。
湘云:“林姐姐,要是那几个坏人来了怎么办?”
黛玉摇摇头。
湘云:“要是把她们带走杀了怎么办?”
脚步声逼近潇湘馆,进入院子。
二人脸上惨白,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