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看了。”我把头偏一旁,嘶了一声。吴宗铭在电话那头抛下一句话:“你等我!”说完就挂了。“喂?喂?喂!”我没反应过来,骂了两声把话筒递给赵刚,摸索到少贤的床上,仰面躺下,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躺一会儿就没事了,会好的!
可非和赵刚一直呆在我身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嘴里没完没了地问我要不要上医院,严重吗?还疼吗?……後来我听烦了,试著把手拿开,可是左眼还是睁不开,眼泪跟自来水似的哗哗流,要是这时候让我演琼瑶的戏或者听倪大妈煽情准成!
没过多久,冲进来个人,扑到我身边,闻那熟悉的味道我就知道是谁。“走,起来,上医院。”吴宗铭一手扶我後颈,一手拉我的右手硬生生地把我从床上拽了起来。
“干吗!”我睁开右眼,“没事,躺会儿就好,别穷折腾!”
“去看看吧。”可非在一旁说道,那眼神充满愧疚。这跟他没关,从法律角度来讲这纯属意外。
“是啊,涵哥,万一落下个三长两短的……”赵刚也挺不好意思。
“闭上你个乌鸦嘴。”我笑骂,捂著眼睛跟吴总下楼。
下楼的时候我切身体会到人长双眼除了看还有个更大的作用──平衡!睁一只眼迈台阶我心里悬得慌,生怕一不小心一脚踏空。尤其我这眼,左眼视力5。2,右眼4。7,要是左眼废了,我这辈子也算半个残疾人,到时候乘公交免费……想著想著,我差点儿从楼梯上滚下去,幸好吴宗铭及时抓住我的胳膊。
“小心点,你不是夜盲吧?”他问。
“是,还色盲文盲。”我应和著。他摸了摸我的後脑,抿嘴笑了笑。我把头扭开,这家夥干什麽都不注意场合。
上了车他问我:“怎麽回事?什麽东西砸到眼睛了?”
“意外!没什麽。人要是衰,喝水都能呛死。”我捂著眼睛,几次试著睁开都觉得生疼。心里不由得一紧,手心开始冒汗。
他没继续问,看了我一眼,踩足油门向医院奔去。挂了急诊,我被带进眼科,那医生让我把眼睁开,一见光我的泪就止不住。看医生的眉头和吴宗铭吃惊的神情,我就知道情况不妙,心里一紧。
第三十七章(下)
吴宗铭很紧张地问医生:“严重吗?”
“眼角膜受损。来得还算及时,再拖就瞎了……”医生很严肃地回答。
“啊?!”我和吴宗铭同时喊出声,我的手不由得抖了两下。
医生给我上了药,问我:“怎麽弄成这样?”
“被字典砸的。”我低声说道。
“啊?!”这回轮到他们俩意外了。医生觉得好笑:“字典?怎麽个砸法?看,里头都出血了。”
“意外。”
“你们这些孩子啊,打闹就是乱扔东西。昨天来个中学生,眼角被笔扎伤了,差点儿残废。”他说得我心跳得厉害,我依稀记得我的牛津字典旁就放著圆规。好险!
医生给我开了一堆药,嘱咐我要定时滴眼药水,还得上药膏,还得定期来医院复查,还得吞药丸……就差吊瓶动手术了。临走时他再次警告我以後小心点。
我的左眼贴著砂布,可惜是白的,要不就可以冒充独眼侠远走江湖了。吴宗铭如临大敌,始终保持扑克脸,上了车才问我:“你怎麽会被字典砸了?谁干的?”
“说了是意外,别死缠烂打的了!放心,没下次。”我的话不能给他吃定心丸,他一肚子气,不知道这是跟谁急。
“今晚住我那吧。”他说道。
“嗯?什麽?”我下意识地摸摸眼上的纱布。
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几天住我那,我来照顾你。”
“不用。”我低头整理那堆药。
“你在宿舍不方便,住我那……我又不会对你怎麽样……我只想照顾你,没别的意思。”
“怎麽不方便了在宿舍?喂,我说吴总,别把自己当成救世主或是育儿院的,我还没半身不遂!再说了,你妹妹现在在家呆著,我去了算什麽回事儿!”
“什麽回事儿?能有什麽回事儿!她呆在她卧室,还有一间空的,你去了又不会给她造成什麽不便……”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各种理由,跟个唐僧似的。
“够了够了,反正我不去。宿舍挺好的,可非他们可以帮我上药,而且这两天有课……”
“宿舍好怎麽受伤了?”他很不服气,非跟我较劲儿。
“那是意外,是我自己不小心!我说你这人上辈子是不是橡皮糖,怎麽这麽腻味儿!粘滞!不可救药!”
“你还在躲我?”他把车停了下来,看著我。
我一阵心虚。“躲什麽躲?这跟躲没关系,我不想跟你这号人再有个什麽交集。that’sall!”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我的左眼,顺著我的脸把手慢慢地绕到後颈,麽指在我的脖子上摩挲著,害得我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呆鹅般的怵著。慢慢地,他的身子贴近我,热气呵在脸上,我闭上了双眼……
第三十八章(上)
当他的嘴覆上来的时候,我心里一惊,赶紧睁眼推开他。“喂,来劲了你!”他再次用实际行动封住了我的嘴,舌头不老实地舔著我的上唇,接著温柔地探入我的口中,娴熟地与我的搅在一起……脑海里一个声音大喊著:王纾涵,克制住,别乱来!这事不是闹著玩的!
可是渐渐地,随著他的“进攻”不断深入,我再也没有抗拒的力量,到最後几乎是完全倒在我的臂弯里,尽情享受此时的欢愉。脑子一片空白,完了,我真的废了!
过了一个冰河世纪後,我们喘著气对视著,我的脸发烫,心跳每分锺160下。他轻轻呼了口气在我脸上,带著淡淡的烟草香味。“晚上住我那儿吧。”他再次穷追猛打,锲而不舍。
“不。”我决心更他耗到底,“我不是小孩,自己能行。”为了维护最後的一点自尊,我死活也挺著,实际上心里开始波动了。
“你还是在躲我。”他轻声说道,但话中带著无奈。
“这跟躲没关系,吴总!”我再三强调。
“别叫我‘吴总’,叫我名字。”
“嗯,橡皮糖!”
他笑了。“真拿你没办法。行,我就非当个橡皮糖不可,回家!”
“喂,别耍赖啊!尊重人权懂不懂?你信不信我跳车?”我作最後通牒,可他却边笑边往他家方向赶。行,好你个吴宗铭,我算是服了你了!伸手摸了摸发痛的左眼,刚上的药特粘,很不舒服。
车子停在车库,我们下了车。他走到我身边想扶我,被我一把打开。“还没到自个儿不能走的地步。”他笑笑,很自然地圈住我的肩膀,我再次摆脱他。“我说橡皮糖,咱用不著‘哥俩好’吧!现在几点了?”
“快十一点,打个电话跟宿舍讲一下?”说著他把手机递给我。我边走边拨号码,半天宿舍才有人接。
“可非?嗯,是我。……没事。瞎了是肯定的,哈!……逗你玩儿呢,过几天就好了。……嗯……啊对了,今晚我不回去了。”对方一阵沈默。“喂,你在听吗?”我问。
过了许久可非才吭气。“知道了。”收线後随著吴宗铭迈进他家大门。
吴珊正边吃橙边看电视,一见到我们就跳了起来。“啊,你们可回来了,咖啡都快急死了,一直问我你们怎麽样,我说不知道,让他打你的手机,他说不用……”大小姐一个劲儿汇报情况,十分锺报告後才看看我的伤情。“王纾涵,你的眼睛没事吧?”
“没事。”
“咖啡真准,哈哈……”她幸灾乐祸地笑起来,被吴宗铭打断。
“小珊,有你这样的吗?”他转头看著我,“李可非干吗把你伤成这样?”
“意外!他不是故意的。得了,别追究了,不关他的事,我衰神赋身。”吴珊冲我挤挤眼,把一盘橙递给我,我摇头笑笑说了声谢谢。
“上楼,我带你去卧室。”我跟在吴宗铭身後上了二层,来到上次光顾过的那间客房,感觉色调更加柔和。“这是睡衣,毛巾。你自己看看还缺什麽。”
全套齐全,看来吴总天生是开旅馆的料。我看看那套崭新的睡衣,图案竟然是维尼熊。“喂,不会吧,能不能换一套?”我觉得丢人。
“怎麽?”
“当我三岁小孩儿啊你!干脆给我开裆裤得了!”我抗议。他先是一愣,随後领会精神,笑著说:“你不穿也行,要不就穿我的。”
我看了他一眼,认命了。“算了,成心看我笑话!”
“没!”他否认,“去洗个脸睡觉吧。小心眼睛!要不要我帮你?”
“用不著。”
第二天,迷糊中被敲门声吵醒。“干吗,这麽早就来骚扰!”
“怎麽样了?你的眼睛。”他穿著睡衣坐在我身边,把手放在我脸上。我盯著他,还没从梦境里走出来,後来清醒了一些,一个硕大的问号出现在我脑海里:他来干吗?大清早的趁火打劫,图谋不轨!
我不自觉地把目光放在他下身支起的帐篷上,可刚动了眼珠,钻心的痛让我差点儿叫了出来,左眼球稍微一转就触动全身。“哇靠!妈的,疼死我了!”我实话实说。
“让我看看。”他刚碰到纱布又缩回手,“这样吧,赶紧起床,再去医院处理一下,看来不轻。”他把衣服递给我,走了出去。
吃完牛奶面包我们再次光临医院,吴大小姐还在做梦,等我们换药後回来才把她“吵醒”。吴宗铭问我今天的课能不能请假,我一挥手。“请个屁!直接翘!”
“哈哈,你真逗啊!”吴珊边洗脸边把带著泡沫的脸探出来,眯著眼看我。
吴宗铭装正经教训我。“才大二就这麽油条,请个假比较好!免得期末拿你开刀!”
“别吓我!告诉你,我可是吓大的!”我不敢乱转眼珠子,只能机械地转头看他,像五号机器人。吴宗铭笑著摇摇头,说他有事先走,让我好好在这里呆著。
我拿起晚报看了起来,吴珊叼著片面包在我身边坐下来。“行了,独眼侠,别认真了,跟我聊天吧。”
我翻了翻报纸,把目光聚集在国际热点上。“你说嘛,我听著呢!”
“随便啊!喂,别看了,我们卡拉ok吧。”她喝著牛奶。
“别这麽无聊!你啥时候走?”
“走?去哪儿啊?”
“去看袋鼠养考拉。”我边说边看报。
她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这人真逗。本来是这周末的,可是我又请了个长假,可能到下个月才去。”
“哇,想什麽时候去就什麽时候去!你当悉尼大学你家开的啊?”
“哈哈,没有啦。我现在就等著开毕业典礼了。再说这麽早离开你们两个帅哥我可舍不得。”
“别把我拉进去,赶紧把你那咖啡打包带走,给我们宿舍腾出位置!”
她边笑边把拳头砸在我肩膀上。“我今天才知道你这人这麽有意思,那天就你话少,原来深藏不露啊!”接著小声对我说,“怪不得我哥这麽喜欢你。”
嗯?我机械地把头转向她。她调皮地冲我眨眨眼。“别说我看不出来哦,呵呵。”
我的脸微微发热,赶紧把头偏到一边,故作镇静地看报纸,盯著“俄罗斯总统普京”几个字半天还在“普京”二字上徘徊,内容怎麽也看不进去,手心冒汗。
她狡谐地低头看著我,嗤嗤了笑了几声。“你红脸很可爱哦。”
“我说大小姐,烦请您别开这种玩笑,ok?”我实在受不了了,今儿个怎麽就碰上这麽一对兄妹!
“怎麽啦?”她嘟起嘴,“我说错了吗?我哥可从没这麽对一个人上过心。要知道,每次要见你他都精心准备,好像去约会一样,哈哈,真好玩!昨天一听你受伤,差点儿急疯了,我受伤他也不可能这样!我看你也很喜欢他耶,女性的直觉一般很准。”
“拜托!please!别拿这种话瞎说。看,你说戈尔能当选吗?”我指著报纸问她。
“那关我什麽事啊。”她讪讪地缩了缩脖子,把牛奶一饮而尽。
虽说嘴上在说戈尔,心里却惦著某人。这个地方不能再呆了,早晚得出事!我简单地把衣服一套,找了个借口离开吴府。走出门槛,我发觉这外边的空气是如此的新鲜,心情也好转起来。走在大街上,旁人用异样又富有同情的眼光瞅著我的眼睛,让我跟做贼似的,赶紧爬上一辆出租车,直接奔向学校。
第三十九章(上)
宿舍里赵刚还赖在被窝里,一见到我就蹦了起来,问道:“怎麽样怎麽样?没瞎吧?”
“靠,替你挨了这麽一刀,我真他妈幸运,明天买体彩,要不六合彩也成!”我把药往桌上一扔,“你怎麽也翘课?”
“妈的,那课还用得著去捧场,成天对著书念,普通话又那麽差劲,真是折磨!只要可非这小子去了,也就代表咱哥儿仨到场,嘿嘿!对了,咱班听说要去卡拉ok,下周末,罗班通知的。”
“干吗不搓一顿拉倒?”一听卡拉ok我就头疼。
“就是,民以食为天!这群傻b!不知道他们怎麽想的,唉!起床!”他挣扎了很久才从床上爬下来,仔细看看我的伤情,领导似的晃晃脑袋,叹气道:“可惜了,可惜了!这麽个人就这麽──完了!”
我直接把他踹出门,然後按照医生交代的,三个小时换一次药,对著镜子把纱布揭下,对著那只又红又肿的眼睛,我小心地把药膏挤了进去,再换上纱布。不知道什麽时候可非到了身後。“我帮你!”他把纱布小心地覆在眼睛上,动作轻巧得像个女孩。完事後他主动请缨帮我打饭,我乐此不疲。
中午吴宗铭的电话一个接一个,见我吃了秤砣铁了心赖在宿舍,他没辙了,改口让我注意这注意那,比我妈还我妈!
那一周我爽极了,可非照顾得无微不至,巴不得多伤几天。这人要是内疚了,还挺有意思。我时常使坏,他倒丝毫不介意,最後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赵刚说他巧媳妇俊丫环的命,要是可非是女孩他就马上娶他。我差点儿乐劈了,让他用不著这麽费劲,如今时髦男女同吃!话没落地,他们俩就把我压在桌上一顿痛扁。
没让我爽多久左眼就重见天日了,彻底摆脱纱布困扰的那会儿,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只是眼角还有点血丝,不碍事。周末的晚会实际上以卡拉ok为主,让我当主持人。吴珊也来了,说是要体验一下我们的班级生活。
由於很多节目都是临时上的,怎麽把这些节目串起来,的确给我临场发挥加大了难度。赵刚在台下起哄,让可非代表615的来一个,得到全体响应。吴珊也叫得欢,直把可非往台上推。他选择张学友的《心如刀割》,我主动当他的配角,自编和声,纯粹是为了给大家找乐子。
前奏响起,全场一片寂静,似乎等著可非开唱。那抒情的音乐加上淡淡的灯光,让我有种不自然的幻觉。很快我们就配合起来:
“我的天是灰色(灰色)
我的心是蓝色(蓝色)
触摸著你的心(你的心)
竟是透明的(透明的)
你的悠然自得(自得oh……)
我却束手无策(无策yeah……)
我的心痛竟是你的快乐(en……)
其实我不想对你恋恋不舍(恋恋不舍)
但什麽让我辗转反侧(oh──反侧)
不觉我说著说著天就亮了(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