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子云就要走出去,端心猛然间跪爬过去,一把拽住了子云袍角。
云站住了,抬眼看看两名侍卫,侍卫点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听说宫中有位娘娘曾向魏王殿下讨……春药。”说完,端心立刻埋下头。
……
“殿下,您这样劫了魏王的娈童来,动用私刑,魏王若是知道了,总是有些不太好说。”看着两名侍卫裹挟起端心走到黑暗中,高成礼微皱起眉头,走到子云身边。
“哼!他还是个人么?用如此卑鄙、下流的手段……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放过,我打了他的娈童几下,算得了什么?他那样对我都不怕父皇知道,我还怕他?他对我做的事,我不会对人说,我劫了他的娈童,他会说出去么?”
“话是如此,可是,如今从端心口中,殿下您是知道了,魏王真是个药王……原先只道他和些道士在一起炼丹,没想到,炼的竟是这种丹!”
“他炼这些‘丹’不仅是自己用,还要供应宫中!”说到这里,子云双眉紧锁。
“殿下?这宫里……”高成礼凑近了小心问道。
“还能有谁?多半是那个女人。”子云站了起来,双手打开窗子,面对着茫茫夜色。
“我大齐,将来若是有人作乱,必是魏王和赵娇蕊!”
云想说这句话,对着无边的夜色说,对着无边的黑暗说,可是,张了张口,他把这话咽了回去。明日,和亲诏书就下了,自己,马上就是突厥的女婿了,大齐的事,他还能顾得过来么?哈哈,突厥女婿,这个词,真的很好。
次日,诏下。举朝肃然。不久,长安城内的大街小巷,到处在传着一个消息:天子爱儿、文武双全、俊美无匹的楚王殿下要去突厥和亲了!高门大族,里巷小家,绸缎铺,胡饼店,酒肆、茶楼……每一个地方,都有人在说,在听。
从诏下那天去了趟宫里,整整四天没有出门,确切地说,是连书房的门都没出。
自己虽然没出门,但见的人却不少,姐弟、朝臣,来了,走了。
和亲,真的使自己成为万众瞩目的人物?比皇子、亲王的身份更为瞩目?毫无疑问,古往今来,和亲的,还没有真正的帝子,自己,是头一个!因此,自己将青史留名,后人将会在《齐史》上知道一个叫“瑜”的少年皇子,娶一位年长他数岁的异族公主,和她一起生活在草原上,和她一起养大她的孩子。
“哈哈!青史留名?”
大步走到门外,抬头,金乌西坠,斜月悄升,暮色已经浓重得很了,中庭的银杏树,长长的枝干,直指向苍灰的天空。
“殿下?”身后响起侍女的声音。
“何事?”
“晚饭已经备好,是否现在摆上?”
“既备好了,就拿来吧。”
“真甜!”吃了饭,子云从案上的填漆盘中拿起一个金黄的香橙,边吃边赞,看得侍立一旁的玉奴鼻中发酸。去了突厥,楚王殿下哪里还能吃得上中原的水果?那地方,连菜蔬都没有,更别说果子了……到那里,楚王殿下要受多少罪啊!
云吃完橙子,抬头看到玉奴脸上有悲戚之色,笑了一笑,站起来。“突厥没有萘子,没有香橙,可是有牛羊、有乳酪。”
“殿下!”玉奴抬起头来,看着眼前微笑的少年,白衣,黑发,翘起的唇角,如池中微绽的莲花,矗立于淡淡的光影中,仿佛浮动在云端。
云看一眼玉奴,令她出去,待室中无人后,自己换了布袍,拿上剑。
……
长安的大街,入夜后,别有风情。
酒楼、茶肆,还热闹得很,欢饮的人们在那大红的灯笼底下,倾斜了身子,微醺了眼眸,手中举着摇晃的酒杯。绸缎铺里,掌柜的仍旧端坐于那排开的布匹前,昏暗的灯光下,绸缎闪着微光,映红了掌柜的脸。
长安,自古繁华啊。
不知不觉,子云竟走出好几条街来,渐渐放慢步子后,忽觉眼前一切似很熟悉。抬眼一看,面前不远处,那两个大红的灯笼下,“宋府”两个大字,赫然醒目。
顿时,喉中如被堵住了一般,低头用力咽了咽,大步走开。
再抬起头时,已经走过几条街了。渐渐地,有丝竹之声入耳,越走,声音越大,眼前的灯火也越来越亮,人声也多起来,有娇嗲的女子,有粗嘎的男声。
什么地方?子云仰头看。
“平康坊”三个大字,落入眼中。
长安的锦绣丛,长安的温柔乡。云鬓花颜,翠袖红裙,美酒清歌,笙萧弦管,红罗帐里灯昏暗,鸳鸯锦衾嫌夜短,年少足风流,二八堪深情……哈哈哈,今夜,纵没有骑马倚斜桥的少年,那满楼的红袖也仍旧迎风招展。
眼前,是那艳红的灯光,耳边,闻听着佳人皓齿发清商。
大红的灯笼,在眼前渐渐晕成一片红色的云彩……子云渐觉眼前缥缈起来。这就是长安,这就是长安!到了突厥,这样的红灯,这样的街市,丝竹管弦,红巾翠袖,还能看得见么?可是,自己是皇子,是亲王,自己还没成婚,还没……身子又转了回去,步子即将迈开。
“公子?”
冰冷的夜风送清音入耳。
云回过头去。
不远处一座小楼上,自对开的窗中探出一张红粉艳丽的脸来,发髻上斜插的步摇,在暗红的光影里晃荡着,闪烁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