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谋登基后的第三天就直奔北疆,他一开始并不知道季海到底被谁掳走了,当找到院子里那枚腾龙戒后,他一度以为是东傅干的,怎奈东傅的人一直又没进过京,只好排除这个可能性,这样,矛头自然指向北齐,但他又想不通,齐辉没必要做这种鸡鸣狗盗的事。可西门守将报,前几天曾见过十多个北方样貌的人进了京,而且今天一早,北门的守将也见了这十几个人出城。但他派了几队人去追也没追到,不管情况怎么样,季海被北齐抓去的可能性最大,因此,原定十日之后出发的,第三天一早就带了十几个人加上龙眼这位上将军,直奔北疆。
北疆大捷并没让金谋高兴多少,这只不过是把齐辉引出来的计谋之一,两年多的等待,终于可以一决雌雄了,至于第一战灭掉了多少人并不重要。
季海一直被禁在那所小院子里,与齐辉的王妃宋芊诺同住,自从知道季海就是丈夫心里一直惦记的女人后,她对季海的态度总是又恨又羡慕,整天面对这样一个人,连她都觉得很矛盾。
金谋与齐辉的对垒怎么想都应该是特别的,起码大军对垒了半个月后,依然特别的――静,谁也没有主动,双方都在尽力计谋,就像市井江湖里的说法,高手过招,拼得不是招数,拼得是毅力,还有脑子!
一连两个月下来,双方的交战次数只有三四次,都是小股部队,且胜负参半。
季海虽然不懂军事,可对于讹与我诈的男人世界还是了解的比较多,这样的安静意味着将会有一场大战来临,毕竟他们俩都等了两年。
她如是想着,可怎么也没想到大战会来得这么毫无预警,第三个月的第二天,子夜时分,当天底下的人都已进入梦乡时,北面的这块土地上却有十几万人正睁着带血丝的眼睛,准备第一时刻砍断敌人的喉管。
宋芊诺第一个冲进季海的房间,拉起她的胳膊就往外跑,她学过武功,自然力气比季海的大,季海懵懵懂懂地被她拉着跑,远处已是一片杀生镇天,红烟滚滚。
宋芊诺从马厩里拉过一匹马给季海,“从这里走,见到一片松树林后往右拐,直着跑,不要停,到时你就会见着界碑,进了大金的地盘你就安全了。”
“你――为什么?”
“我不想看到你!我受够了!”宋芊诺拉她上马,使劲在马屁股上踹了一脚。
季海从马上回头,眼看着那个美丽的女子消失在烟火之间的黑暗里。
马被踹了一脚,使劲往前跑,离身后的烟火越来越远,见到松树林时,马屁股上的疼痛消得差不多了,自然而然慢了下来,季海越想越不对,身后那片烟尘离小院子越来越近,马给了她,那她怎么办?虽然素昧平生,可她毕竟在这最后一刻救了她,这样一走了之,如果她死了,她这辈子都会不对劲,想想还是转头回去,以烟尘的距离来看,应该不会那么早杀到那里才是。
马奔回小院子时,宋芊诺正在梳妆,眉毛刚画了一半,季海本想抓着她的胳膊一起跑,可惜拉了两次都没拉动,反而把自己给绕到了桌子底下。
“你回来干什么?”依然仔细画着眉毛。
“快打到这边了,你不走?”季海从地上爬起身。
宋芊诺放下眉笔,照了两下镜子,转脸对着季海一笑,美丽的让人眩目,“他不喜欢我打扮,可我最爱打扮,为了他,我一直不打扮自己,努力学着他心目中聪明智慧的女人,可惜始终还是不行,我千里迢迢地来到荒漠里陪他,千里迢迢去抓你,都只想帮他,到头来……我发现自己不过是个笑话。”站起身,抬手摸着季海的脸旁,“美丽原来是没用的。”
季海真想一掌把这个女人打昏,可惜刚抬起的手就被她抓住定在墙壁上,“别这么傻,除了勾心斗角没你厉害,我什么都不输你,既然你回来了,那么我们就一起去给外面那些男人们祭刀吧,他们不是喜欢鲜血吗?我就看看他们的刀砍在自己女人身上时是个什么表情!不是爱战吗?咱们就一起去看看这些个爱战的男人。”
季海可以感觉出她的坚决,她的表情显示她似乎已经隐忍了很久,这个女人绝对没有表面那么柔弱。
拉了季海的手径直向外走,扔她上马,这马是匹战马,不用挥鞭,只要定好缰绳,它就知道要向战场上跑。
风呼呼吹过来,她单薄的衣服根本顶不住这么刺骨的寒风,刚刚跑得那一圈已经让她变成了冰人,此刻更觉得身体已经没了知觉。
战场越来越近,嘶杀惨叫的声音好比人间炼狱,红烟浓得呛人!
马奔上高坡,从这里俯视下去,只见一片火海,拇指大小的人影穿梭着,地上堆尸如山,血流成河。季海深深吸一口气,她真没想到这场对决居然会怎么惨烈!他们不都是计谋高手吗?怎么会将自己逼到这种境地?!
“看到了吧,再高明的将军都得这么打!”宋芊诺扬起马鞭,“下去了,跟我们的男人并肩作战!”
马儿一个俯冲,冲下高坡,马蹄踏着死尸往前跑,季海冰冻的毫无知觉的身体,此刻突然被血与火溅得异常温暖。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还活着,眼前纷飞的血液、肢体,几乎迷了她的双眼,突然,一支长枪横刀砍断了她们的后马腿,她和宋芊诺一骨碌滚下马,跌进地上堆积的死尸堆里,血腥味充斥着满头满脸,摸了半天,想找个支撑爬起来,手却只抓了一支血肉模糊的手臂,闭闭眼扔掉那支断臂,只觉得两耳轰鸣,双眼也一片赤红,呼吸急促,总觉得喘不过气来。突然一个人影跃到她面前,银色的战甲上溅满鲜血,脸上也是满脸血渍。
“你怎么会在这里?”单手托起她的胳膊一把提起来,另一只手横枪身前,穿刺周围杀过来的齐兵,季海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看清他的脸,是龙眼。见眼前有匹受了轻伤的战马,龙眼单臂用力把她甩上马背,自己也跃上来,用力拍马,马却怎么也不走,没办法,只好从腿上拔下匕首用力扎下去。马因疼痛用劲嘶鸣,接着一个跃身飞了出去。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添乱!”边喊边砍四周聚集上来的齐兵。
季海接过他手里的缰绳,让他可以专心砍杀,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跑来这里添乱。
整个山谷已是一片火海,尸埋尸,血溶血,走在这里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
几支箭射过来,龙眼一个侧身,抱住季海的头,一起滚落马下,马中箭四处乱跳。马一跑开,又有无数支箭射过来,龙眼放下手里的长枪,匍匐在尸堆里,一具一具地把尸体落起来挡箭,季海从一个死尸的身上拔下一支匕首,找了一块干净的白雪抹到脸上,终于觉得清凉了不少,耳朵也不再轰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