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路华漫无目的地往前开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连余光都不敢去看曲歌，自己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好一会，他终于忍不住了，瞥了一眼曲歌，正看见一颗晶莹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在她的胸前。他把车停下，抽出一张纸巾，习惯性地想替曲歌抹去泪水，手伸了一半又停住了，就那么举着。

曲歌接过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我上次找你，只是想和你道歉，是我对不起你，我已经把房间收拾好了，你回去住吧，我搬到外面住了……”她有点语无伦次，那熟悉的温柔和可爱荡然无存，眼睛红红的，显然这几天哭了不少。

“不能这么说，我这些天也反思了很多，实际上事情的起因在我身上，我们在一起十年多了，除了上学时候，我从来没有给过你一个完整的星期，什么节日纪念日你从来都没有过。我总是在忙忙忙，就连你怀南南的时候，都很少陪你去医院，我不但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南南。也许你这么做反倒是件好事，我不能再耽误你的青春了，你嫁给我和独身一人又有多大的区别？”林路华说不下去了，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他双手紧紧地抓住方向盘，恨不得要把它掰断。

曲歌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这个陪了她十多年的男人，这是她最爱的人，是她女儿的爸爸，多少年前她就把他当成了一生里唯一的依靠，此时却离自己这么远，而这距离竟然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她真想再像以前那样轻轻地依偎在林路华的怀里，但她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个男人，他的伤口只会深藏在心底，却深的可以把他整个人都埋进去。

“我不是想背叛你，更不是想伤害你，只不过我是一个女人，一个需要有人陪有人疼的女人。你总是不在我身边，很多时候我真的很想和你好好说说话，不用别的，就那么简简单单说说话，像别的家庭一样唠唠家常。但我等来等去，你总是不回来，可我睡上一觉再睁开眼睛，你已经去上班了。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是不是回来过。曾经有一个周末，我特意白天睡了一觉，就是想看着你回来。可那天你喝了很多酒，回来什么都没说倒头便睡。我看着你整整哭了一夜，把眼睛都哭肿了，还不敢让你知道，第二天一早就跑出去了。”

林路华心如刀割，轻轻握住曲歌的手，她的手苍白而又冰冷。

“我说这些，不是想指责你，更不是在给自己找借口，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真的不愿意这样伤害你，但那种孤独真是太可怕了。有一阵子我甚至得了忧郁症，什么都吃不下去，吃一点就吐。我害怕影响南南，就把她送到了外婆家。你那时候忙着改规划，每天累的觉都睡不着，我担心告诉你会让你更辛苦，每次看到你都装出一付笑脸。你知道吗，有一次我差点就从阳台上跳下去了，只是那一瞬间我想起了南南，我不能让她从小就没了妈妈。”曲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远处，脸上异常平静，她的声音很低，仿佛在喃喃自语，每一个字却都是那么清晰。

林路华整个人都趴在方向盘上，无声地抽泣着，听到后面，他的后背一阵阵痉挛。曲歌说的这些他竟然一点都没发觉，林路华啊林路华，你真是一个混蛋，这么好的老婆你竟然这么对待她，你根本就不配做她的老公！

曲歌轻抚着他的后背，说：“林子，我们分开吧，也许上天原本就是把程序搞错了，让我们相爱，却让我们变成了不同方向的人。我只要南南，别的全都给你留下，你再找一个比我更能理解你更能照顾你的人吧。”

林路华抬起头，看着曲歌那依然清澈的眼睛，他真想大声说一句“留下吧，老婆”，可脑海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反复问他：“你真的能照顾好这个女人吗，你真的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吗？”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只要一开始工作，他根本就分不清白天黑夜，难道还要让曲歌跟着自己受苦吗？

他傻愣愣地半天才说出话来：“不，我知道我照顾不了南南，但我们所有的财产你都带走吧，我亏欠你的实在太多了，对不起。”

曲歌笑了，说：“你是不是想用钱来弥补我呢？我做错了事情，你已经不欠我什么了，我自己可以照顾好南南的，你放心吧。”

“那就算是留给南南的吧，我这个爸爸更对不住她，她生下来我都没抱过她几次。”林路华的心里又是一痛，女儿以后再也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了，从她记事起就要比别的孩子少一半关爱，归根结底这都是他造成的。

“你是不是真的对我们好，想让我们开心一点？”曲歌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目光严肃地问。

“当然是的。”

“那你答应我们，好好照顾自己，找一个能让你早点回家的好女人，我和南南都希望看到你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

林路华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把曲歌搂在怀里，上天为什么这么捉弄人，林路华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人？没有人能回答他，他的泪水顺着曲歌的长发流淌下去，他知道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永永远远地飘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14

“世外花园总共成交343套，成交价格11500，连小高层都卖了70％，我们很多积累了几个月的老客户都跑过去了。“孟方的工作汇报刚刚开始，就被原野打断了。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市场开始有转机了，你去算算，剩下的房子还能提多少钱，明天早上给我吧。”原野的声音软绵绵的，没什么精神。

孟方看情形不对，说了声“好”，就出去了。

原野把办公椅转了半圈，望着对面的世外花园，那里的样板社区在夕阳下显得静谧而又整洁，更像是已经入住很久的成熟住宅。

这一轮林路华又赢了，这种全国性大公司的确是有一套，不管是专业能力还是自己身边的帮手，都很难和他们抗衡。不过原野不会服输的，他坚信只要海印在自己的带领下，几年之内一样可以成为和世外一样的全国性大公司，而且将会是中国最好的地产公司。

看看时间，正好6点，该动身了。今晚张主任请客，说是请客，哪里敢让他付帐，最后买单的还得是自己。原野暗骂了几句，从保险箱里拿出5000块现金，虽然说现在划卡比较方便，但也要考虑有些钱是不能用卡支付的。

到了金碧渔港，迎宾小姐马上鞠躬，说：“原总，有位客人请您去303房间。”

“客人到了吗？”

“到了10分钟了。”

怎么这么早就到了？“来的是几位？”原野随口问。

“两位先生。”

两位？另一个人是谁？难道是孙秘书，不对啊，张主任和自己出来的时候从来不带孙秘书的，每次都是一个人，这次是什么居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