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词:出,离开。限制你发展的有时是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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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似乎是一个静室,却又不是一个静室。
应该是静室中说话管事的人,如今却坐着闭目养神;而似乎是这个人的仆人们却在忙碌地把静室内的书籍物品整理打包,似乎是准备搬迁。
几粒昏黄的灯豆映着这静室内的一切。
管事的人是个穿着应该是特殊制式的黑色礼服,从礼服上陪着的玉饰来看,这个人一定有着不一般的身份,可是――那人却有着一张稚嫩的脸,准确的说,是一张散发着沉稳气息的稚嫩的脸。
七八个仆人们忙碌的身影带出的气流摇曳着灯光,那洒在稚嫩脸庞的金黄明明暗暗。
这张脸暂时分不出性别,本是纤细的脸庞透出刚毅――这并不是这个名为“春秋战国”的时代女子,或者说,女孩常有的特征。
大概这个人与众不同。
像她这样的孩子,在这个年龄都是要扎总角的。可她却随意竖起了马尾,这不是习俗。
说她是在闭目养神,不如说是她在听水滴的声音。
今夜月明星稀,水滴指的自然不是雨水。
而是,滴漏。
仆从们收拾完,便站在室内等待那孩子的命令。
不一会儿她睁开眼睛。明亮的眸子里有一丝倦怠。
时间刚好。
她该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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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子湮正走在出仓府的小路上。
而此时已经寅时二刻,正是玉兔西垂,启明东升的时候。
她身后跟着数个仆从,三三两两的或抱着竹简白绢,或抱着衣物器具的包裹,低着头亦步亦趋、不紧不慢地跟着她的脚步,仿佛温顺的牛马一般对身上所带重物没有任何怨言。
那走在前面的身高约六尺的女孩快要走至仓府大门口,却听来身后一声大喝:“仓子湮,你敢踏出这个门试试!”
仓子湮一转身,见身侧多了两排从前厅直到大门的火把,不禁一笑,道:“父亲,你拦我做什么?”
仓鸿然一见仓子湮身着氏族男子祭祀才穿的玄端,不经大怒,又是一连串的暴喝:“逆女!你怎么可以身着玄端?更何况自古至今,哪里有你一个女娃再建一个仓府?祭祀祖宗之事哪里又轮得到你来?还不快给我滚回你的房间!”
仓子湮介于男孩和女孩的脸依然温温润润地笑着,仿佛她面对的的不是来自族长兼父亲的责骂,而是来自母亲的呵护,那持着火把的下人们不是前来给父亲做声势而是夹道欢送她的离去。
既然要出府,为什么还要听那人的罗嗦?一个老顽固的话,听了十二年,还听不厌?仓子湮内心讽刺地想到,所以她也懒得答话,径直走到抵着大门的门栓的地方,用力一台,撤去了阻碍前进的门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仓子湮打开了大门,却不见有她的仆从出去,姣好的脸上已有了怒容,“我还有要事,莫要耽误我的时间!”那些个抱着仓子湮的事物的仆从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只可惜仓子湮双手背负,透过大门口抬头看天,抬高了音调:“都要日出了,你们还在磨蹭!难道还要我提醒你们,谁,才是你们的主人?”
数个仆从小跑着出了仓府大门,依次将事物放置在仓府门外的马车之上。然而这一切,却没有人敢出声阻止。
“有这么多人出来送我,真是意外。”看着一切收拾妥当,仓子湮弹弹衣袖,踏出门去。
“逆女!你敢踏出这门试试!”仓鸿然年近半百的苍老的脸上透出愤怒的血色。在这个仓家,没有人敢忤逆他!可偏偏他的第一个女儿从能走路后不久就敢和他对着干!
“四妹!”
“子湮!”
“姐!”
仓子湮皱了皱眉头,转过身来看着刚才发出声的人们,喊她“逆女”的自然是她父亲仓鸿然,叫她“四妹”的是她的三个哥哥――大哥仓子泱、二哥仓子涵、三哥仓子潇,唤她“子湮”的是她生母芑姬,而那一声“姐”则是同父同母的弟弟、本家中排行第七的仓子湛。五妹没有来,果真是和仓鸿然其他两个夫人一样的妇道人家。
她仓子湮要出府的事情仓府内人人皆知的――王上赐金建府――这是不能改变、更是她不想改变的,可惟独她这个仓氏一族的宗长父亲不让。说来说去都是一个“礼”(注1)的问题。可那又有什么问题呢?说白了,规矩不就是来让人打破的吗!
如今为了离开,仓子湮故意在人们睡的昏沉的时刻出门,去没想到还是被人守着正着。
早知如此,便在白天撕破脸面又如何,省的又熬夜!仓子湮心里闷着气,越发不想理仓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