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连环计险象环生
坡儿垴翠花楼张灯结彩，鼓乐喧天，藤田大排筵席庆功，祝贺犬冢刺杀廖磊，马到成功，“寒菲樱”计划顺利完成，这是日军进攻大别山，合围武汉的又一重大胜利成果。淞沪、徐州、南京三大会战炮声隆隆，焦土三尺，还没取下廖磊的项上人头，没想到这个赫赫军政大员，万军之帅，竟然倒毙在一个月夜潜行界牌岭的日本武士刀下，可喜可贺。
就在藤田举杯共庆的当口，横山武彦疾步走进来附在他耳边说：“据银鼠的密报，廖磊的没死，他的已经进入了红山县城……”
“什么？你的再说一遍！”藤田两眼一瞪。
横山武彦复述一遍后，从每个细胞里蹿出的笑倏然静止在藤田脸上，一股痛从胸的深处爬上来，滋长蔓延，啃噬他全身的神经末梢，最后凝集成一种莫大的恐惧。酒杯一下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将刚才的亢奋跌得粉碎，“寒菲樱”计划就象溅起的酒水泡沫，幻化了瞬间的七彩斑斓后突然破灭了。他霍地站起来，带上李丽萍焦急地走出宴会厅。
李世文家二楼，藤田召开紧急会议，他痛斥犬冢谎报军情邀功请赏，然后转向横山武彦声色俱厉地下令：“你的通知银鼠，实施‘寒菲樱’的第二步计划，务必在廖磊视察的三天期限内，刺他的于踏雪马下！”
“嗨！”横山武彦领命而去。
廖磊带领官员们马不停蹄地顺路视察了胭脂河沿线各保甲的抗日情况，对建立民主政府，加强统一战线，培训抗日骨干，实行减租减息，开展生产自救，推行坚壁清野，发动抗战教育，打击土豪劣绅，镇压汉奸敌特，清剿土匪贼寇等各项抗日建政工作十分满意，给与了高度评价。他不无感慨的说：“这个模式很好，上下同心者胜！如果全国都这样，抗战用不了多长时间！”
是夜，视察团一行下榻县城悦宾楼。
夜幕下的红山县城，虽然处于战争时期，但仍象一个美丽的少妇样不失它的华贵和艳丽。为了迎接贵宾廖磊，大街小巷的门前都悬挂着红灯笼，财政局、公卖局和商会等政府机构都扎上了彩门，霓虹灯炫耀着县城的旺盛生命力，大街上观灯的人群熙来攘往，马车、人力车游鱼样在人流中滑行，远处的城隍庙传来隐隐约约的黄梅戏鼓乐声……
看到红山县取得骄人的抗战成果，廖磊兴奋得深夜无眠，他和华毅站在露台上凭栏远眺，对战争阴云笼罩下的锦绣山城充满了爱意。而此时，就在城墙那边却是沦陷区，蹲伏着一群武装到牙齿的异域魔鬼，他们对县城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张牙舞爪将这块蜜瓜吞噬下去，廖磊触景生情，感慨万千，不禁吟起了岳飞流芳千古的爱国诗词《满江红》，
“……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铁骑满郊畿，风尘恶。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华毅为廖磊的英雄气慨所感染，不由击节叫好。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门开处，几个肥佣送来宵夜，托盘中放置着铁板猪肝、爆炒猪腰、锅爆牛肉、酥皮扣肉和干制奶酪等本地名菜，配有一瓶法国红葡萄酒和一些巧克力糖果。
廖磊和华毅移席露台，把酒临风，畅谈国事。从“九一八”到“西安事变”，从淞沪会战到保卫大武汉，从建立鄂豫皖根据地到红山县抗日建政，海阔天空，无所不谈。开始廖磊对罩着一层政治迷雾的华毅还心存戒备。通过交谈，他驱散了眼前的阴霾。特别是华毅的政见令他刮目相看。
早在1935年，当张学良刚从欧洲回到上海时，华毅就函告张学良，洋洋万言畅谈建设东北，抵制日寇的思想。他提出东北是中国的治国建政之都。第一，从历史看东北是谋定天下的宝地，完颜阿骨打在会宁称帝，击败辽国和北宋，与南宋划江而治，建立了金国。皇太极努尔哈赤从东北横扫中原，统一中国，建立了大清帝国。东北具有两朝兴政、统治天下的历史基础，经验值得借鉴。第二，东北的地理形式优越，守住山海关就可自成一体，出关可夺取中原乃至全国，进可攻，退可守，具有建政的地理基础。第三，东北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具有建政的物质基础。第四，东北北可结俄，东可联朝，具有建政的盟友基础。五，东北被日本人占领后，民怨沸腾。万事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只要深入发动群众，完全可以将日寇赶出东北，具有建政的群众基础。
华毅的建政思想如黄钟大鼓，震撼了少将的心灵，张学良立即复函并在武昌行营约见了华毅，两人指点江山，通宵达旦。
心有灵犀一点通，没想到华毅的这套政见与廖磊的不谋而合，正是英雄所见略同，两人愈谈愈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至子夜方休。
夜半时分，不料廖磊突发疾病，头痛欲裂，耳鸣目眩，心悸气短，四肢麻木。警卫员连忙唤醒华毅。
见廖磊在床榻上捂着胸口痛苦地呻吟，华毅一惊，他知道藤田正在执行“寒菲樱”计划，时刻都要刺杀廖磊。难道今晚食物中有人投毒？如果有毒怎么自己没有中毒？他满腹狐疑地将廖磊送往天主教会医院救治。经检查化验，食物里没有毒药，可为什么不早不迟，偏偏这时廖磊突然暴病呢？
不多时诊断结果出来了，原来廖磊常年患有严重的动脉粥样硬化、高血压和心脏病，连日旅途奔波和沿途视察，劳累过度诱发了病因。加之晚上进食了奶酪、猪肝、牛肉、巧克力和红葡萄酒等食物，犹如火上加薪，水溃堤坝，导致血压迅猛蹿高，出现了高血压危象。如果迟来半小时，很可能引起心力衰竭，熄灭生命的火捻，使一个百杰之帅象一颗流星样在大别山陨落。
华毅惊出一身冷汗，见食物无毒，吊在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回到腔子去了。他将廖磊安置在208号病房后，赶紧调兵遣将，在医院部署防务，委派专人护理。
更鼓三敲，两个黑影鬼魅样飘进医院，他们伏在花丛中悄悄向卫兵接近，前面一个身材高大的黑影趁其不备，突然发动，一个猛虎扑食放翻了卫兵，双手掇住卫兵的下颏只一拧，只听咔嚓一响，卫兵的颈骨立时扭断，头颅象瘟鸡样垂着。
后面苗条的黑影一闪，躲进了护理室，值班护士还没来得及叫唤，喉咙已插进了一把尖刀。黑影换上一套护士衣帽，带上洁白的口罩，掇上药盘，从容大方的走出来。她走进药房拿了一瓶氰化钠，然后直奔208号病房。
这个体态阿娜的鬼魅就是银鼠，今晚她设下天衣无缝的歹毒异常的连环计，先食杀，后药杀，以食杀套药杀，食杀一旦失手，将廖磊调出戒备森严的悦宾楼，在人迹混杂不易防备的医院实行药杀，得手的几率较高。
当她一接到藤田的密令，就根据档案资料提供的病史，查出廖磊患有动脉硬化、高血压和心脏病。医理规定这些疾病的患者不允许食用干酪、动物肝脏、巧克力、牛奶、红葡萄酒等酪胺类食物。俗话说药食同源，如果对症下药，以食代毒，可以引发脑溢血、心力衰竭和心肌梗塞等疾病，同样可置廖磊于死地。同时这种没有硝烟的杀人手段及其隐蔽，绝不会引起精明过人的华毅的警觉。于是她让日本军医研究出食谱后，亲自到悦宾楼厨房安排宵夜，果然立竿见影。就在离成功只剩一步之遥的时候，华毅援手相救，最终功败垂成。
见食杀失手，银鼠执行第二方案，连夜出动，直扑医院。
走到病房门前，两个卫兵挡住了她的去路。一个卫兵问：“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她亮了亮手中的药盘。
“刚才打针的护士不是你。”
“换班了。”
“没有华县长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入病房！”
“为病人打针发药是护士的天职，你们无权阻止。有问题你们找医生去！”她恶狠狠的说。
“我们要搜身！”卫兵喊来一个女兵，对她周身进行了检查，没有发现凶器，就挥挥手放行了。
银鼠走进病房，掀开被褥，打着点滴的廖磊正处于昏睡状态。她取出针筒，将氰化钠和蒸馏水一起融化进去，动作熟练老到，淡定从容。
氰化钠是剧毒药品，俗称“三步半，”人的口服致死量约为1―2mg/kg。它的毒性作用是在体内释放氰基，当氰基与人体的氧化酶一结合，细胞色素就失去了传递电子的能力，导致呼吸链中断，出现细胞内窒息,引起组织缺氧而中毒死亡。如果直接注入血液，立马毙命。
今晚银鼠投入了大剂量的氰化钠，这一针不亚于一粒高能量的子弹，针头插进一刻，就是夺命之时。她从被窝里拉出廖磊的胳膊开始静脉注射，正当针头即将插进静脉时，突然砰的一声枪响，一粒子弹割开气流凌空飞来，穿过她食指和中指间的缝隙，将夹在两指间的玻璃针筒哗的击得粉碎，碎片横飞，药液四溅。她寻声望去，天花板不知什么时候被戳开了一个小洞，里面一个森冷的枪口正对着她。
身手敏捷的银鼠一个箭步穿窗而出，但天花板上的枪声同时也响了，第二粒子弹不偏不倚正中她的后心。
银鼠就地一滚，象毒蛇蜕皮样将惹眼的白色衣帽遗在地上。黑色的上衣后心呈现一个弹洞，弹洞里露出一件性能极好的日本轻防弹衣。她甫一站立，不料身边伏兵四起，杀声震天，她被几十个国军士兵围得铁桶一般，就是顿生双翼也无法飞走。
银鼠手无寸铁，眼看步入绝境，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花园树丛中突然哒哒哒响起急促的枪声，一个高大的黑影手中，一把轻机枪喷着火光，一排排子弹扫向国军，人群象割韭菜样被射翻了十几个，接着两声轰响，两枚手雷在国军中爆炸，腾起的火光让几个士兵坐上了飞机。国军猝不及防，乱成一团。
银鼠的帮手在黑暗中接应，就是天罗地网也要捅个窟窿，她趁势几个蜈蚣大跳，逃离了伏击圈，如一只青鸟样射入浓黑如墨的夜幕之中……
站在走廊上的华毅见银鼠逃逸，让张立忠附耳过来吩咐一番。张立忠马上带领一群弟兄，直奔县衙后院，他令人上前敲美枝子的房门。
“谁呀？”灯一亮，里面传来的穿衣趿鞋声。
“我是张立忠。”
门开了，穿着睡衣的美枝子头发蓬松，面如珠玉，倦怠的脸颊上嵌着一枚睡印儿，一股女人特有的诱人的淡淡胭脂气扑面而来。“哎呀！是张营长来啦，这么晚了还在带班值勤，快进屋暖和暖和。”
“不啦！华县长让我通知你，明天起个大早，陪视察团到桃花河各保甲视察，你负责搞好后勤工作。”
“好的！好的！”美枝子的喉咙里有一只百灵鸟，天生优美的音质就是一首动听的音乐。
见没有什么破绽，张立忠悻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