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们行驶在无忧城西侧的一片尚未完全开发的土地上,这里防罩还没有完全做好,所以依然看得出防罩的本来面目:每隔一里的巨型支持点,连接着防罩的相同的每一板块,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并持续稳定地提供着符合生物生存的混合空气。地下深埋着引力系统,在这里,大概因为少人维护,所以有时候会有不稳定的现象,就像现在,车突然漂浮了近半里,卡迪利原以为是迪娜在炫耀她的车技,后来才发现不是,没有定位系统,也没有固定空中轨道,这需要很强的车技才可以像现在他们这样安然,车后座,莱雅依然睡得香甜。
“放心好了,有我在。”迪娜没有侧头也知道卡迪利此刻正看着自己。
卡迪利笑了一下,这句话,十足丹佛的口气。
“那么,卡迪利,你答应我的事情……”迪娜瞟了眼看新闻看得非常认真的卡迪利。
“我会遵守的,你也放心好了。”卡迪利简洁的说完,继续快速浏览着新闻,从头条新闻到异闻小摘,从星球大事记到娱乐版新动向,卡迪利事无巨细的扫过每一条流动文字、点开每一块视频链接键,看了几个小时,看到他觉得眼睛酸楚难当,才停下来,头靠向后,轻捏起眉间。
“为什么不用你的那个看?”迪娜忍不住又说话。
“什么?”
“就是那个,你们称之为什么,脑植卡片?”
“是脑植芯片。我现在,尽量不直接使用它。”卡迪利叹了一口气,“其实,是丹佛,他在我的脑植芯片上做了点手脚,暂时抑制了它的使用。”
卡迪利潜意识还是想逃避呢,迪娜笑了,或者说是自我保护?不过他很快意识到大家变成一条船上的人了,这对于谨慎又总是犹疑不决的卡迪利看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其实后的其实是,你担心在不明情况的使用它,会对你的大脑造成不好的危害吧,毕竟你现在知道丹佛对你做的那些肮脏事了,搞不好他把你的芯片弄成了一个变相的定时炸弹,我说的没错吧?”迪娜狡黠地冲卡迪利眨眨眼。
卡迪利也笑了,被人拆穿的感觉竟然有点轻松,他摇了摇头,“丹佛那家伙是怎么教你的,总是拆穿别人不是一个好习惯。”
迪娜得意的昂了昂头,“这和丹佛的教导无关,我的性格就是如此,我喜欢将真相说出口,然后看人们的反应。”
性格啊……卡迪利不由地想起另一个人,他脸上轻松的笑容变得些微苦涩,“我从来没有跟一个克隆人打过交道,不过按照理论上来说,克隆人的基因和本体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相像,那么性格,应该也很相似吧?”
他想到她了,迪娜抿了抿嘴,毫不减速的穿过一片巨石的甬道,直到重新看到平原,她才开口:“你知道么,克隆人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像双胞胎,比双胞胎更相像,但是毕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所以,后天的百分之七十也会造成很大的差异。”
当我们每个人出生后,我们的大脑有百分之三十是取决于我们的dna,或者说我们的天赋,而百分之七十则是由后天生活轨迹而导演着,并不断改变着,就像活动的锁链,它们时而衔接,时而断裂,然后再衔接、再断裂。
也许因为刚才突然的转弯,也许是因为安眠枕里的音乐正好放到一首节奏较快的段落,莱雅这时醒来了,她揉了揉双眼坐起,映入眼前的一幕正好是在一片广阔深红色平原背景下,坐在自己身前的两人,卡迪利若有所思的看着迪娜,而后望镜里的迪娜脸上出现了一种混合着严肃和酸楚的神情。
于是莱雅没有出声打搅二人,他们继续他们的话题。
“你见过她,你没觉得我比她黑些么?可能因为我经常在外面跑,晒多了防罩里的uva;还有,我比她要结实一些,你不觉得她看起来太纤细点了么;我看到她的眼睛下靠近鼻子右侧有个明显的黑痣,我原先也有的,在这里,不过我弄掉它了。我们――是不一样的,贝姐姐说她很文雅,可以坐一整天静静的看书,而我很呱噪,总想找人聊天;听说她还喜欢养些宠物,而我则没耐心照顾这些,有次有个朋友给了我一只有翅膀的转基因兔,第三天我就把它弄丢了,我想如果是她的话,应该不会这么粗心……”迪娜说了一会,发现车厢里异样的安静,卡迪利没有说话,莱雅也不知道何时醒过来,双眼在他们两人中间扫来扫去,咬着下唇,迷惘无知的样子。
“嘿~,莱雅,什么时候醒来的?睡的好么?”迪娜提高了声音,满面笑容的看着后望镜里的莱雅,莱雅微笑了下,双颊浮出一抹粉红,“就刚刚,睡的……还好。”
“你醒的可真是时候啊,正好我们就快要穿过无忧城了,在防罩和防罩衔接的地方,可以看到星空哦,你若再等,唔,20分钟不醒来的话,我也准备叫醒你哦。”
莱雅开心地点头。
其实睡的并不好,在异空间有黑夜白天的区别,而在这块没有完善的防罩下,总是光亮的,就像永昼,这对于卡迪利来说没有任何影响,而迪娜看起来也似乎习惯了没有问题,只有自己,是因为自己特别孱弱吧,虽然车窗上装了隔离光线的罩网,却依然睡不安生,依然做着那些奇怪的梦,在异空间的那段日子以来,莱雅有时候会分不清梦境跟现实,他们之间的切合点似乎越来越紧密,看着右手方向似乎触手可及的灰发,那曾如骑士般的背影也开始如同一场梦境般,变得遥不可及。
卡迪利及迪娜都突然默契地不再继续前面的话题。
其实这个话题也难以继续下去,卡迪利对狄娜菲丝的记忆被消除,唯一清楚的记忆便是她被残酷地丢在培养皿中,像没有生命的玩偶般地模样;而迪娜自出生便没有与狄娜菲丝面对面交谈过,她不知道她能有多静,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细心照顾那些她以为是生命的宠物,一切都只是听说,她只记得曾经看过观察影像中狄娜菲丝温婉的笑容,那样如水一般的笑,让人心中浮起温柔的笑出现在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上,居然有股难以明说的忧伤,淡淡地,但是令人心疼不已的忧伤,那粒本来应该看起来很漂亮的痣在镜头下,居然像一滴泪,同样那么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