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艾斯倔塔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翻开一本破旧发黄的古书，苍老的脸上没有任何感情的表现。

他是这六角星芒天阵的轴心，六位弟子分别坐在无尘崖颠的六个方位，以自己毕生的灵魂之力，催动这圣教历史上最伟大的魔法天阵。

圣教的千人侍者团坐在他的四周，按照天阵的运行，轴心附近的所有生命体都会被传送到以太阳为坐标极点的某个方位。

轴心是最重要的，也是最不重要的。说重要，是因为在太阳不停地运动的同时，他要根据传送的位置和传送量将同太阳的角度和吟唱时间在心里计算到小数点后几千位，而且绝对不能出错，一点点的错误都有可能将被传送者投进不知名的世界：也许是异世界，也许是地狱，也许――就在你身后。说不重要，是因为坐镇轴心的人不需要吟唱，他的灵魂之力可以维持在平常的状态，只要你能随时随地计算出所需要的数值，你可以吃饭，上厕所，甚至可以睡觉。

轴心上，圣教最尊贵的长老艾斯倔塔正用极低的声音轻轻读着：

“……主神感到了孤独，于是创造了神……神有了思想，于是神出现了矛盾……神之间开始了战争，于是神的仆人开始互相杀戮……世界开始了崩溃，于是生命开始退化……神主发怒了，于是诅咒产生，于是神被封印，于是神的仆人缔结和约，‘我们停止战争吧！无休止的战争会使我们的神受到诅咒，我们会成为神的罪人！’，于是太阳开始温暖，于是世界开始和平，于是我们存在……”

“洁西卡！”艾斯倔塔缓缓合上古书，转头道，“坐到我的旁边来。”

老人的话便是神的旨意，司神月立即应声，同时坐到了老人的另一边。

“知道我读的是什么吗？”

“知道，司事大人，是《契约》。”

“知道我为什么要读它吗？”

司神月沉默了。

老人缓缓抬起头，神态极其疲惫。太阳运行的轨迹在不停地变换，在与她谈话的同时，他的脑海中从未停止过对时间和角度的计算。

“亚*不该参加战争，他们破坏了神仆的约定，他们会受到主神的诅咒。”老人的声音缓慢而低沉。

“可我们也参加战争了啊！”

“是的，我们也会受到诅咒。不光是我们，整个世界都会遭受前所未有的灾难，”艾僳倔塔望着司神月俏丽的脸道，“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不管哪一天，当你俯视这个世界的时候，不要忘记这个世界，还有那么一朵生灵，叹息着，喘息着。这是我的请求，是请求……”

司神月没有再说话，轻轻合上了棉纱。“虽然我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可我会永远听从您的教诲，永远，永远……”司神月在心里轻轻喊道。

*

世界仿佛是一个动荡变幻的不明物体，任何变数都会引起莫名的波动。而战争，永远是一切不安定因素的酵母。就在亚*对容克帝国的莫伦要塞发动猛攻的时候，东方、南方的国家纷纷开始了对处于劣势者的刁难。波洛人突然提出对容克帝国南部六省的主权要求，声称如果对方不予回应，他们将采取“必要的措施”取回原本属于自己的领土。东瀛人的野心更加明确。他们频繁地派出小股部队，骚扰驻军，袭击商队。好在北方博格部落仍然处于分裂的状态，无暇顾及其他地区的战事。否则容克的边境压力就不仅仅是这些了。为了躲避战乱，远西数以十万计的流民开始往内迁移，千里之内哀鸿遍野，以至于从各处调往集结的军团直接变成了难民救援团――他们不得不派人安抚一拥而上的流民，分发一部分的粮食和各种用品。流民乱国，在这里得到了充分体现。

左苍穹面色铁青地坐在峰会长桌的主端，胸前的双手因为紧握而发出咯咯的响声。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样的沉重。任何人都知道，眼下只要解决了远西的问题，所有的不安定因素都会被瓦解。可远水解不了近渴，一切都被遥远的距离阻隔了，他们现在甚至不知道莫伦是否已经沦陷。没有人说话，当然也没有人知道该说什么。

“我要去远西。”左苍穹突然道。

“不行！”宇恒绝断然道，“这个主座永远是你的，只要帝都没有沦陷，你就不能离开这里！”

“事到如今，莫伦城是沦陷还是保全已经不重要，一切全都得靠枫寒自己了，”左苍穹缓缓地道，双手的手指在咯咯作响。所有人都可以看出，他在忍，“但有一点必须肯定，如果没有一个同枫寒一样的将军前往支援岌岌可危的莫伦要塞或者阻击入关而来的亚*的话……”

“事情还没有发展到需要帝国第一元帅出马的程度，”军务总长考恩插口道，哥萨贝人特有的棕色眼珠转到了谷神日身上，“我们还有一个选择。”

“我？开玩笑吧！叫我抽抽水烟，玩玩骨牌还可以。叫我去同野兽打仗？我可没有做训兽表演的兴趣。”谷神日连忙拿起了自己的指甲刀。没有人因为他的话语而嘲笑他。大家都知道，这个白净肥胖的家伙越是表现得胆小，就越会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因为他是“帝国之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