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珏忽地抬起头来,双手在晋永亮胸脯上拍着,泪眼婆娑地叫道:“你为什么不问我了!你为什么不问我?!”
晋永亮搂过她说:“小珏,好好睡,睡一觉你就好了。”她猛然坐了起来,说:“我要说,我对不起人,永亮,你打我吧,我们离婚,我和那个招商局姓曾的,你看见了的,在银泉街遇上的那个男人……”晋永亮捂住了她的嘴:“小珏,你别说了,什么也别说了,今天不许你说,以后你也别说了,好吗?小珏。”
“我们离婚吧,是我对不起你。”
“我不让你再说,小珏,你是好人,你能告诉我,你就是相信我,爱着我,我们不能离婚,我不离婚……”
晋永亮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一任她的泪水淌在胸上。胡小珏也紧紧搂着了他的腰,她把头靠在他胸脯上,她觉得好温柔,好牢实,好让人迷恋,她从来没有这么依恋过老公。
88
下班了,杨玲和樱樱从群艺馆出来。
樱樱招了的士,要先送杨玲回去。
杨玲说:“咱们不同方向,你坐车先走吧。我另外打的。”樱樱说:“你得自己想开一点。”
杨玲点点,眼里就有了晶亮的东西涌动。
樱樱怕再说什么她就会在大街上哭出声来,忙坐进车里,说:“我先回去了。”杨玲看她走了,正要招的士,听见背后群艺馆大门前几个洗脚房的小姐在肆无忌惮地说笑,就转过背朝洗脚房走去。
一个穿超短裙时小姐,脸都冷得起鸡皮了,见杨玲走来,说:“这不是模特队的吗?”
杨玲瞟她一眼,说:“模特队的就不能洗脚?”
几个小姐就笑,一个说:“来洗脚的女的还真没几个呢。”另一个说:“我就那天给一个牵哈叭狗的富婆洗过,她说舒服,问我有没有男的做这生意。”
“要真有男的做这生意,也能挣钱哩。”
杨玲说:“你们不是挣钱吗?”
超短裙就把她带了进去。
……杨玲把脚放在小姐怀里,任她揉摩着,心里就恨恨地想,难怪男人都喜欢到这样的场合。
超短裙问:“小姐,舒服吗?”
杨玲看这房子里隔了无数小间,里面的光线黯淡得很,有让人背脊发麻的押笑声传出来。
“还有什么能让人舒服的?”
超短裙就笑,说:“还替你按摩。”
杨玲一下收回脚,说:“什么乌七八糟的!”
超短裙接过她给的洗脚钱,嘟囔道:“不按就算了,啥叫乌七八糟?少见多怪的。”
杨玲蹬上鞋,恨她一眼,出了门。
小杜在喊:“正等你呢。”
杨玲看,又是薛飞和小杜坐在面包车里,拉开车门就坐进去。薛飞问:“还是上河滨公园?”
杨玲点点头,也不语。
小杜就给薛飞眨眨眼,车就开动了。
到了河滨公园,杨玲也不下车。
(bsp;坐在前面的薛飞和小杜奇怪地回过头来,见杨玲大眼里已噙了泪。薛飞问:“你这是怎么了?”
小杜也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杨玲用手巾揩眼睛,说:“你们昨晚没看西原电视台新闻?”小杜说:“我们在街边喝啤酒,哪关心什么新闻旧闻的!”杨玲说:“肖石昨晚在‘夜来香’嫖妓,被抓进去了,现场新闻上了电视。”小杜说:“肖石怎么能这样!怎么对得起人哩!”
杨玲拉开车门,哭着跑进了公园。
小杜擂薛飞一拳:“哥们该你上场了!”
薛飞跳下车,也跟了进去。
小杜坐在车上自在地吹起了口哨。
89
大年三十,大街小巷一下就清静了,几乎所有人家都在自己家里团年。玉霞家热闹了,大姐珍珍、陈庆刚、二姐晶晶、魏伯安都回来给妈拜年团圆。晶晶说:“刚好八个人坐一桌哩。”
玉霞就指着她鼓圆的肚子说:“不止八个,你不还揣着一个吗。”妈就笑着说:“就是,就是,过了年,我家就要添人进口了。”魏伯安难得回来一次,就到厨房里帮庆刚做菜,自己也显了手艺,专门做了两个莱。一个叫“香酥鲤鱼”,一个叫“鱿鱼什锦”。晶晶大着肚子,妈就不准她做事,专门陪着妈闲聊。玉霞开着“奥托”跑市场,丁强和樱樱就当采购。忙了半天,吃团年饭时已是下午一点了。
一家人刚坐在一张圆桌上,还没举杯,外面就有人喊:“甲玉霞,有你的信。”就都惊奇了,这两年,很少收过信的,有事,隔老远打过电话不就得啦!玉霞跑出去收了,原来是张贺年片,上面写着:黔山点点愁,月明人倚楼。也没落款。
晶晶手快,一把抢了去,说:“我看看,是小妹的哪个男同学邮来的?”看看没落款,却是发现邮戳上盖了“广东东莞”。
晶晶就说:“玉霞,这是哪个寄来的?也不选个日子,过年该欢喜,这上面怎么写‘愁’哩?”
玉霞就猜出是吴总寄的,却说:“是上次来的力达公司那宁婷小姐寄来的,愁字是说山太多,路太远,她无法来参加我们家吃团圆饭,所以就愁。”玉霞妈就说:“那姑娘我看见过,染了黄头发,丹凤眼,开口就笑,风风火火的,好像从没有过忧愁,模样儿逗人喜欢。”
玉霞说:“就是她,就是她。”
樱樱看了看,说:“怎么像男的写的字,有力度呢。”
晶晶就又抓过去,说:“我怎么没注意?小妹,这字是像男的写的,你得当着妈把秘密坦白出来。”
玉霞妈也笑着说:“小妹要真是。就放这桌上,咱家团圆就凑够整数了。”玉霞脸鲜红,说:“是人家宁婷写的嘛,她性格就像男子,这字当然写得像男性,字如其人嘛,大姐,你说是不是?”
珍珍老实,说:“小妹说得也对。”
玉霞就把贺年片放进了自己的卧室,心里却在咚咚地跳。团年饭吃得久,又喝酒,又祝福,收拾完,天都黑了。因为都难得在一起,晶晶、樱樱和玉霞就陪妈打五角钱的麻将,一边又看电视上转播的春节联欢晚会。晶晶打了一阵,就让魏伯安上了桌。玉霞也让陈庆刚上桌玩玩,珍珍说,他们都打不好,还是小妹打。快到十二点了,妈说,收得了,等会儿要放爆竹烟花了。魏伯安就把赢的几元钱交给了妈。十二点,全城像接到统一的命令似的,烟花爆竹齐响,“噼噼叭叭”地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才稀落下来。妈就让先送晶晶俩口回去。丁强说,我去送,就从玉霞手里接了车钥匙……
玉霞回卧室已经半夜三点钟了。
这会。她才静下心拿着那张贺年片发怔。过一阵,听妈和三姐他们都没声音了,她把大灯关了,打开桌上的台灯,从桌柜里取出了一本日记,她的心便随着日记上的文字回到了那青春最难忘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