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后神医怔怔地看了沙僧一眼，忽然站起身来搔着后脑勺，围着石桌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真是怪事，这真是件天底下最怪的事！”

沙僧被他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了半晌才双手一拱道：“神医，贫僧不多打扰了，这就告辞！”

绝后神医忽然转过身来，脸色阴沉地大叫一声：“且慢！”

沙僧顿时转忧为喜地道：“听神医的口气，是肯答应替俺师兄治病了？”

绝后神医皱了皱眉头道：“答应个大屁，老夫没那个意思！只是，老夫活了大半辈子，有一件事情始终没有搞明白……”

沙僧奇怪地道：“究竟是什么事？神医但讲无妨！”

绝后神医犹豫半响才道：“你说，这世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啊？”

沙僧忍不住呵呵一笑道：“应该是先有鸡吧。没有鸡，蛋从哪儿来呀？”

绝后神医眼骨碌一转，反问道：“要是先有鸡的话，那鸡从哪儿来的呢？”

沙僧想了想道：“那应该是先有蛋吧，有蛋才能孵出小鸡来啊。”

“对啊！老夫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问题也没有想到？”绝后神医恍然大悟地一拍后脑勺，忽然又狐疑地问，“可是，要是先有蛋，那蛋从哪儿来的啊？”

这一下，沙僧的神经都被搞大了，他低着头，不停地捻着脖子上挂着的念珠，考虑了好久才答道：“依贫僧愚见，可能在盘古开天地的时候，鸡和蛋就同时存在于世上了；所以，既不是先有鸡也不是先有蛋，鸡蛋鸡蛋嘛，鸡和蛋是同时出现的，听贫僧的话，绝对没错！”

绝后神医怒极反笑地道：“放你娘的大臭屁！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照你这么说，你爹和你也是同时出生的了？”

“这……”沙僧一时语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件很严重的事情，老夫也懒得再胡思乱想了。”绝后神医沮丧地摆了摆手说，“对了，你不是说你要告辞吗？那你快点滚吧，有多远滚多远，滚慢一点点老夫都不答应！”

沙僧见他闹了半天，还是要赶自己走，不由得恼怒异常，一股倔强劲上来了，忍不住斗胆说道：“贫僧就是不走，你又能奈我何？”

绝后神医头也不抬地道：“那好，把你关进笼子里喂鸟得了！”

沙僧眉头一扬道：“喂鸟没意见。只是，贫僧的肉很粗糙，要是把鸟儿噎死了，你得负全责！”

绝后神医歪着脖子，邪恶地笑道：“负你个头！老夫只负责打扫鸟粪，它爱死不死的关老夫屁事？”

沙僧彻底明白了，这个老头根本不按常规出牌，其言行举止荒诞不经，令人捉摸不透，自己就算再怎么求他，他也不会答应替师兄治病的。再在这里耗下去，无疑是浪费时间。可是，除了他绝后神医，谁又能救得了师兄的命呢？想到这儿，沙僧不禁欲哭无泪！

沙僧有点悲愤地转过身，领着阿虎和大灰出了山洞，走出茅庐，来到了外面。

正是薄暮时分，万灵山上雾蔼苍茫，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沙僧的头发很快就变成了花白色。一遇到冷空气，沙僧的表皮便又开始结冰，一种内暖外冰的感觉令他感到说不出的奇异。

沙僧骑在了阿虎的背上，一手抓着虎毛，一手扶着昏迷的悟空，忍不住抬眼望了望四周。——天苍苍，野茫茫，沙僧迷茫了，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就在此时，茫茫雪地中，一股阴冷的风直朝沙僧横吹过来。待风势止住，沙僧揉揉眼睛仔细一看，面前不知何时竟站着一身素白的白小洁。白小洁朝沙僧盈盈一笑道：“看来，沙长老一定是吃了闭门羹吧？”

沙僧苦笑着摇摇头，便将遇到绝后神医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当白小洁讲了一遍。

白小洁听完后，轻轻点头道：“小洁正因为放心不下，所以后来又忍不住跟了过来，事情原来比我料想的还要糟糕。记得沙长老临行之时，小洁一再叮嘱不可以擅自闯入洞内的，可惜长老并未放在心上。绝后神医这个老头古怪得很，长老擅自入洞，犯了他的大忌，他当然不可能答应替令师兄治病了。就算长老没有犯忌，能求动他的希望也很微渺，何况现在——”

“可是，”沙僧着急地道，“俺师兄已经生命垂危，治病已是刻不容缓，现在得罪了神医，贫僧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小洁姑娘，你那么善良，一定会有办法的，贫僧求你了！”

白小洁沉吟半晌道：“沙长老切莫心急，看在你们师兄弟情深的份上，小洁决定破例出面为长老求一次情。”

沙僧立刻单膝跪下，充满感激地道：“小洁姑娘的大恩大德，贫僧没齿难忘。请受贫僧一拜！”

白小洁赶紧一把将他扶起道：“沙长老万万使不得，小女子身受不起。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只要能治好令师兄的病，小洁愿意尽力一试。事不宜迟，长老快随我来！”

话犹荡耳，白小洁已一闪身，轻盈跃进茅庐内。沙僧翻身跳下虎背，领着阿虎、大灰，复又钻进茅庐，紧随着白小洁进入了山洞之内。

绝后神医正低头站在石桌旁，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掐着下巴，陷入深深的思索中。及至等到白小洁走到他身边，凑近他耳朵轻轻“喂”了一声，他这才警觉过来，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赶紧退到一旁，脱下长袍将自己的头死死地裹住。

白小洁一见他这副滑稽相，忍不住“噗哧”一笑，轻柔地说道：“老伯，小洁来了是客，你多少应该表示一下欢迎吧？”

绝后神医猥琐地向后又退了几步，将身子紧靠着洞壁，颤颤抖抖地道：“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白小洁“呵呵”笑道：“老伯，你别这样嘛，小洁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可怕吗？”

绝后神医依旧浑身发抖地道：“小洁姑娘，老夫自知对不起你。老夫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为此，老夫的身心日日夜夜都在深受着折磨。老夫知道你已经汲取了天地之精华，修炼成精，天天盼着你能来这里找老夫，老夫好向你当面请罪；可是，老夫又怕见到你，老夫不敢面对过去的一切，老夫的良心时刻都在受着谴责。小洁姑娘……”

“啥也别说了。”白小洁温柔地说道，“这位沙长老是我刚认识的一位朋友，他的大师兄误食野果，身中妖毒，已命在旦夕。希望老伯看在小洁的薄面上，赶紧救他一命才是。”

绝后神医显得很激动地道：“难得小洁姑娘亲自出面，老夫哪有不依之理？只要小洁姑娘能原谅老夫以前犯下的过错，老夫情愿为你当牛做马……”

“老伯严重了。”白小洁道，“小洁从来就没恨过你呀？世上的一切原本就是阴差阳错，因祸得福。小洁虽然变成了一具白骨，但侥幸得以修炼成精，具有了凡人所不具备的神奇法力；所以，小洁一点也不恨你。”

“听到小洁姑娘这么说，老夫所有的心结都解开了。”绝后神医说，“你们先等等，老夫想换件衣服，去去就来！”

说话间，绝后神医裹着头、躬着身子，颤颤颠颠地向隧道里面跑去。

白小洁与沙僧对望一眼，高兴之色挂满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