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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成年，周小双才开窍，知道他的第一次性经验属于乱伦。

那一年周小双十五岁。

那年小姨夫死了，小姨夫是开凿西梁山的时候被哑炮炸死的。

小姨夫死得光荣，团政治部卞主任亲自主持追悼会，副团长高大麻子念的悼词，悼词说朱国权同志是为革命牺牲的，生得伟大，死得光荣，是全团战士学习的榜样。高副团长念完悼词之后，各连队代表发言，所有的发言都说朱国权同志是为革命而死的，重于泰山，都表示要向朱国权同志学习。

朱国权就是小姨夫。小姨夫朱国权的英雄事迹后来还上了《兵团战士报》。小姨夫成了革命烈士，小姨成了烈士###，到处做报告。报告是卞主任亲自写的，内容非常丰富，非常感人，丰富到他小时候曾经抓过偷集体庄稼的地主婆，感人到他新婚之夜还想着备战备荒为人民。小姨对报告中的很多事情并不知晓，比如对新婚之夜丈夫是不是还想着备战备荒就不知晓，但是，既然组织上安排她这么说，那么她就要这么说，说多了，不知晓的也就知晓了，说到感人处，自然也就流眼泪，并且，只要小姨在台上流眼泪，那么台下就肯定有人跟着流眼泪，于是，小姨夫成了真正的英雄。后来，小姨的报告做到了师部，做到了八团和七团，还做到了一师和二师，最后，不仅小姨夫朱国权成了英雄，连做报告的小姨也成英雄了，说话、做事、走路都跟一般人不样，特别是跟以前在一个家属班的那些家属不一样了。

小姨夫朱国权是外省人，前年从部队退伍，退到了周庄。那时候的周庄，是建设兵团第九团。那时候九团刚刚成立，很需要人，特别需要像小姨夫这样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退伍军人。

小姨夫到九团的第二年，就跟小姨结婚了。小姨跟小姨夫结婚是母亲做的主。母亲对小姨说，只要嫁给朱国权，早晚你就是兵团的人，早嫁早排队，于是，小姨就嫁给了朱国权。

小姨是白草甸人。当年成立兵团时，白草甸被划在兵团之外，没有划进来。白草甸也挨着潘阳湖，和周庄隔了一个西梁山，离县城近，可以走水路，也可以走旱路，交通比周庄便利，所以，历史上一直比周庄富，但是，自从周庄变成了建设兵团后，情况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山外的人都羡慕起山里人来了，连白草甸的姑娘也都以嫁到周庄为荣。事实上，那时候白草甸的很多姑娘都嫁给了九团的兵团战士，嫁给兵团战士是往上走，也是一条出路。

小姨嫁给朱国权后，果然就成了兵团的人，虽然只是家属工，但也拿工资，也吃商品粮，比她在白草甸好多了。那年月，“吃商品粮”就是一种身份。再说，家属工是暂时的，只要熬到了一定的年头，家属工早晚就能成为正式工，如果遇上朱国权提干或立功，小姨马上就能成为正式工。后来周庄的老人说，朱国权其实是为他老婆死的。朱国权为了早日让老婆成为正式工，一天到晚想立功，为了能立功，什么危险干什么，哪里危险往哪冲。本来朱国权在越南的时候是炮兵，二炮手，给高射炮装炮弹的，根本就不会爆破，更不会排哑炮，但是，为了立功，或者说为了让老婆早日成为正式工，主动要求排哑炮，最后，把自己的命搭上了。当然，这些只是周庄的老人在背后说的，不敢当面说，当面，他们要么不说，要说，也跟干部们说的一样，说朱国权是为革命牺牲的，重于泰山。但是，也有胆大的，比如陈瞎子，他就胆大，因为他是瞎子，可以瞎说。陈瞎子说，朱国权是被山母娘娘的屁打死的。这话要是其他人说，说不定就要被打成反革命，但是陈瞎子说了就没事，谁会跟一个瞎子较真呢？不但不跟他较真，还跟他逗着玩。从南昌来的知识青年就跟陈瞎子逗了玩，问陈瞎子，山母娘娘是怎么用屁把朱国权打死的？陈瞎子不知道知识青年拿他开心，还以为是虚心请教，于是，就一本正经地说：朱国权他们开山放炮破坏了周庄的风水，是抠了山母娘娘的屁眼子，山母娘娘急了，打了一个响屁，把他震死了。于是，年轻人就哄堂大笑。但是，周庄的老人不笑，他们一脸严肃，仿佛陈瞎子说的是真的，仿佛还真有一个山母娘娘，仿佛朱国权他们开山放炮确实是破坏了周庄的风水，确实是抠了山母娘娘的屁眼子，仿佛朱国权的死真是山母娘娘放了一个响屁给震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