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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战战兢兢地探出半边脑袋往下观望。
一阵风吹过,草木作响,院子里弥漫着一股萧杀之意。
楼下打杀声一片,场面算不上刀光剑影,但绝对惊心动魄。电影打斗的场景再残酷再激烈,也难以撼动心灵,但眼前的打斗,即使是小规模的,我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吓得两腿直抖擞,大气也不敢出。
李管家手持着木棍,夹杂在人群中,格外引人瞩目。张虎张龙的手下都手持刀械,唯独李管家手持着一普通的木棍。木棍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弧,没有任何停滞,准确无误落在对方的关节上。对方被木棍击中,几乎卧地不起,或者失去了还手之力。他对打斗十分在行,技巧娴熟,显然经过了专业的训练。张龙张虎等人不同,挥舞着手中的武器猛地一阵乱打,只管把人打伤,不管落点是对方的脸面还是要害。
目睹这一幕,我更加怀疑李管家的身份了。
李管家到底寡不敌众,冷不防被一民工用铁铲击中了背部,沉重地一击使他整个人趴倒在地再无还击之力。
就在这时,楼下有几个人指着我喊道,“上面还有人。”
我连忙蹲下身子,心想,这下完了。
脚步声渐渐逼近,我怕得要死,甚至还能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直跳。
每次面临危险,我总会想起我的父亲。
小时候,父亲常带我到河边捕鱼。有一次,我坐在船缘边上,不小心掉进了河里。我当时还不会游泳,在水面竭斯底里挣扎了几下便整个人沉入水底。父亲见状,连忙跳入水中,将我捞了上来。我清晰记得,我渐渐沉下去时,一只灵巧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我,将我拉上了水面。从那一刻开始,只要待在父亲身边我都觉得安全感十足。现在,我又想到了父亲的手。
几个手执铁棍的民工上了楼顶,朝我走了过来。我缓缓地用手抱住了脑袋,准备挨打。这时只要我跪地向他们求饶,或许能免去一顿痛打。但我没有这样做。李管家脸上那种无畏的表情感染了我。即使挨打,也要像个男人一样!
拳脚棍棒雨点般落在我身上。我的躯体已死,但思绪还在蔓延。我闭上眼,脑海中只有一个人,陈秋月。我幻想着她一脸深情地看着我,朱唇微启,露齿而笑。再痛,我也能忍着。
过了许久,耳边才渐渐恢复了平静。
我庆幸自己还有知觉,痛意不时传入大脑。
刘董的别墅面目全非。楼下有几个人被抬去了医院,其他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刘董和王兴两家的纠纷,付出代价的却是一群素不相识,无冤无仇的人。也许穷人的命运就是为有钱人受伤流血。
我艰难地将身子移到墙上,依偎着墙壁苟延残喘。银白色的月光落在我身上,仿佛在亲吻我的伤口,痛意减轻了许多。
又过了许久,李管家步态蹒跚走了过来,疲惫不堪地坐在地上。
他从口袋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一根递给我,“抽烟不?”
“不抽。”我摇摇头。
“你确定你真的不想抽?”
“嗯。”
“烟可是好东西。能治百病,呵呵,身体上的创伤心灵上的创伤都能治。我抽烟十几年了。烟瘾大了,烟味也就淡了。抽烟,还是第一口最有味道。”他点燃了烟,心神陶然地吸上一口,“我曾经喜欢的一个女人,她走了,于是给了我抽烟的理由。现在遇上烦心的事,或者没事瞎琢磨都会抽烟,仿佛烟雾中能看到她的影子。”
“你现在还见过她吗?”
“我可以去见她,但我不想。”他看着口中吐出来的烟圈,嘴边挂着淡淡笑意。
我换了一个姿势,胸口顿时一阵剧痛,我条件反射地用手捂住胸口以减缓痛意。疼痛减轻后,胸口仿佛千百只蚂蚁在爬着,又疼又痒。
“你没事吧?”他注意到了我脸上痛苦的表情,用手在我胸口上按了下,“很痛吗?”
“有点痛。”我咬着牙根说。
“胸口受过伤?”他问我。
“嗯,还是不久前的事情。”
“内伤会留下后遗症,你别掉以轻心,最好上医院检查下。我帮你和刘董说下,让你请几天假。”他关切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