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战场被勇士们的血染成暗红色,这场战争的惨烈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
为了给即将进行决斗的帕里斯和墨涅拉奥斯提供足够的空间,赫克托尔建议特洛伊和希腊先各自派人清理战场,安葬死者,让他们得到应有的荣誉。
墨涅拉奥斯恨不得马上用他的长剑刺穿帕里斯的身体,但此时他还是表现出战士的风度,接受了赫克托尔的建议:“就让那小子多活一会吧。”
(2)
帕里斯来到城墙上,接受众人的祝福。他重新整理了他的盔甲,拿上一把长剑、一张圆盾和一副弓箭。赫克托尔见状,便对他说:“把弓箭放下吧,小弟。在决斗中你用不着它,那只会妨碍你的动作……你需要的是这个。”他说着便将手中的长矛递给帕里斯。
帕里斯从赫克托尔手中接过长矛,说:“也许你说得对,但当我还在伊达山放牧的时候,这副弓箭就一直在我身边。我曾用它射杀野狼,是它使我得以活到今天。我确信它会为我带来好运。”
“那就随便你吧。但我必须提醒你,在决斗中放冷箭是极不光彩的行为,一旦你这样做了……”
“放心吧,”帕里斯没有等赫克托尔把话说完,“我向你保证绝不动用弓箭。”
赫克托尔露出赞赏的微笑,他拥抱了帕里斯,在他耳边说道:“勇敢地战斗吧。用你的剑结束墨涅拉奥斯的生命,或是你死在他的剑下,我都会以你为荣。”
之后帕里斯来到海伦面前。海伦深感不安,因为她知道墨涅拉奥斯是一个多么强悍的战士。她紧紧地握着帕里斯握剑的右手,仿佛不让他离去。
“放心吧,我会回来的。”帕里斯试图安慰海伦,却显得毫无说服力。
海伦没有说话,她只是一边流泪一边轻轻摇头。她想劝帕里斯不要去跟墨涅拉奥斯决斗,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她很清楚,作为战士的妻子,什么话应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她亲吻了帕里斯。漫长的吻,宛如是生命中最后一吻般,深情,温柔。
帕里斯带上银色的头盔,走下城楼。普里阿摩斯以及特洛伊的王子和长老们就在城楼上观战。
“你实在不该让帕里斯去和强大的墨涅拉奥斯决斗的。”普里阿摩斯责备着赫克托尔,“他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他不懂用剑和盾,也不懂怎样投掷长矛……”
“既然这场战争是因他而起的,那么就让他像个男人负起这个责任。如果能够用一个人的性命为代价结束战争,那无论对帕里斯还是对特洛伊而言,都是最好的结果。”
“你怎么能说出那么冷酷的话!帕里斯可是你的弟弟啊!”
“我只是没有办法让任何人因为我弟弟的过错而丧命。”赫克托尔说,“而且,恕我直言,倘若当初不是父王您把帕里斯流放至伊达山牧羊,那么或许今天他就会是个比我更强的战士了。”
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话说得过分了,赫克托尔没有再说下去。
普里阿摩斯看着赫克托尔,不禁感到吃惊――这个向来在他面前恭顺、谦卑的儿子,居然出言顶撞了他。然而,普里阿摩斯却没有因此而生气或不快,相反地,他为赫克托尔感到骄傲。
“他日你必定是个比我更出色的国王。”普里阿摩斯握着赫克托尔的手,“现在,先让我们来看看诸神的审判吧。”
(3)
帕里斯和墨涅拉奥斯来到两军中间的空地。
“还记得当时我在斯巴达说的话吗?”墨涅拉奥斯说,“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我们本应成为盟友,我们本来可以分享和平。但你却破坏了这些!”
帕里斯无言以对,墨涅拉奥斯所说的话刺痛着他。
“我恨不得马上杀了你。别以为你可以有一个王子的葬礼,我会把你的尸体挂在特洛伊的海岸,让它成为乌鸦的食物。好了,小子,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实力吧。”
按照传统,在交锋之前可以先向对方投掷长矛。
帕里斯倒执长矛,向墨涅拉奥斯投去。墨涅拉奥斯从容地举盾防御,长矛精准地命中目标,却没有穿透圆盾。即便如此,墨涅拉奥斯还是吃了一惊,在这种距离击中目标实在是不容易的事。
轮到墨涅拉奥斯投了,他倒提长矛向前跑了几步,然后用尽浑身的力气投出长矛。
“很漂亮的掷矛动作。”就连赫克托尔看了也不禁赞叹。
帕里斯见长矛飞来,匆忙举盾,然而长矛击穿了他的盾牌。他本能地略一侧身,长矛就贴着他胸前划过。若不是天生的敏捷,恐怕他便命丧于此了。
帕里斯惊魂未定,他刚放下盾牌,墨涅拉奥斯却早已来到他面前。只见墨涅拉奥斯挥剑望帕里斯头顶砍去,帕里斯马上低下头并举盾去挡。墨涅拉奥斯本以为这一击便能结束帕里斯的性命,却不料长剑击中圆盾后竟断为两截。
墨涅拉奥斯看着半截断剑,大为愤怒,竟出言咒骂诸神:“可恶的宙斯啊!这便是你的审判吗?为什么不让我杀掉这个小子?”
帕里斯见有机可趁,便挥剑击向墨涅拉奥斯的腰部。墨涅拉奥斯早已察觉,只左手握盾挡在身体左侧。帕里斯握剑不稳,当剑击在圆盾之后竟脱手而出。墨涅拉奥斯见状,便扔掉了断剑和盾牌。他用左手一下把帕里斯的圆盾夺过来,并扔在地上,然后右手抓住帕里斯头盔上的鬃毛,将整个人往希腊的阵营拖去――就像拖一个小孩那么轻松。
帕里斯不停挪动着身体挣扎,头盔的颈带几乎使他窒息。
城楼上的普里阿摩斯心急如焚,而海伦更是早已哭了出来。
这时,帕里斯从腰间取出一把小刀,割断了绑在颈上的皮带。得以逃脱的他拼命地往城墙的方向跑去。
墨涅拉奥斯把手中帕里斯的头盔掷于地上,大叫道:“胆小的帕里斯,你又要逃跑了吗?”他边说着边追过去。
恐惧完全占据了帕里斯的思想。慌张之中,他摔倒在地上。他回头看时,墨涅拉奥斯已渐行渐近。
帕里斯毕竟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洗礼,他甚至不是个战士――他只是个牧羊人。战争和死亡,对他来说都过于残酷。他不能像个战士般坦然地面对死亡,相反地,在死亡的边缘,他会为求生存而做出任何事――这只是遵从人类的本能而已。
帕里斯拿出背上的长弓,并搭上箭,拉满弦,瞄准墨涅拉奥斯。
城墙上的赫克托尔见了,马上喊到:“快住手,帕里斯!你承诺过不会动用弓箭的!”
但这个时候的帕里斯早已听不见任何声音了,他脑中一片空白,无法思考。终于他把箭射向墨涅拉奥斯。墨涅拉奥斯听到弦响,心里已有提防,然而箭却来得太快,他无从闪躲。帕里斯这一箭射中了墨涅拉奥斯的腰侧,箭头穿透铠甲陷在肌肉里。
墨涅拉奥斯大叫一声,捂住伤口倒在地上。
阿伽门农马上派人把墨涅拉奥斯救回阵中。帕里斯也站起来返回城里。
(4)
这一场决斗并没有如预想中成为战争的结尾,而更糟糕的是,这反而给阿伽门农提供了更堂而皇之的借口让战争持续。
赫克托尔独自站在城墙上。看着血色的天空,他对将来发生的事已有了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