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哭了两声也就停了下来,化悲痛为饭量,端起桌上自己面前的那只饭碗一脸无畏地走向那边的高压锅。
当光头盛好饭回来时,甄剑惊奇地发现光头手里的那只饭碗变成了一只大海碗,特大号的大海碗,有些像脸盘的大海碗,碗里的白光饭紧堆紧堆地像是金字塔。甄剑估计那边那只高压锅现在铁定已经空了。
甄剑以为光头是替自己也将饭盛了过来,忙说:“大师,我吃不下,你自己吃罢。”
光头一愣,随即“哦”了一声,便就着那只海碗埋头苦干起来。
光头狼吞虎咽那情形,只能用恐怖两个字形容。甄剑有些昏昏欲睡,便将脑袋趴到了桌子上,用手枕着头,侧着脸看着光头。
也许是惊觉自己的吃态太过吓人,光头放慢了节奏。
光头终于吃完了,见甄剑还半眯着眼睛看着自己,喝了口水,说:“不瞒你说,我快有两天没吃饭了,师父死了之后,没人做饭,我吃了两天的黑锅巴,最后终于决定离开无名寺,出来之后我才想起自己身上一分钱没有,想回去无名寺搬点东西出来卖,却怎么也找不到路,没办法,于是我又重操旧业,就在前天,我在菜市场的一个老太婆身上摸了一个小布包,就是用一条手绢裹着的那种,里面有两千多块钱,本来够我吃几天了,可是后来我看到了惊人的一幕,那个老太婆哭哭啼啼地在菜市场直转,后来来了一个年青的女人,好像是那个老太婆的儿媳妇,听完老太婆的哭诉之后,她不但没有安慰老太婆,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恶毒地对老太婆说:你今天要是找不回来就不用回去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后来那老太婆就坐在那里一直地哭,那个伤心啊,看了都叫人心酸,我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又把钱还给了那个老太婆,老太婆对我是千恩万谢,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决定金盘洗手,再还不干这勾当了,可是我又实在没什么特长……喂,施主。”
喊了一声见甄剑没有反应,光头又伸手轻轻推了推甄剑,“施主,施主。”
甄剑还是没反应,像条死猪似的。
光头看着趴在桌子上的甄剑,良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喃喃自语地说道:“谁让你碰上我呢,还在我面前将钱拿出来收进去,拿出来收进去,你要知道,我最见不得那东西,我费了那么多口水,你才给了我一半,这是你的错,不关我的事,我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这一次以后我一定会金盆洗手的,哦,瞧我这脑子,都忘了自己现在还没有金盆,这事还是等我先弄到了金盘再说……”
光头一面嘀咕着一面将一只手插进了甄剑的口袋,然后又飞快地缩了回来,再然后,光头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又弯腰提起自己一直带着的那板四脚小板凳,潇洒地走出了“夜来香”饭店,不带走一片云彩。
甄剑不知道自己伏在桌子上趴了多久,只感觉脖子一阵酸痛酸痛的,才一抬头,就看到胖女人正坐在柜台那儿,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自己。甄剑从对方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股寒意,酒意顿时醒了一大半。揉了揉眼睛,发现光头已经不在了,甄剑也没有想太多,随口道:“老板,结账。”
胖女人拿着账单像是用了八步赶蝉的轻功一般,只用了三秒,便站到了甄剑的身侧,冷冷地、不带丝毫感情色彩有些机械式地说:“一共一百零八块。”
“不要这么多吧?”甄剑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剁椒鱼头大份四十八,爆炒猪头肉大份三十二,土豆丝大份八块,一瓶白沙啤酒三块,二锅头七块五一瓶,两瓶一十五,再加两块钱饭钱,一共一百零八块。”胖女人对着帐单冷冷地念道。
这时甄剑有些回魂了,马上想到要坏事了,但一只手还是惯性的探进了自己的口袋,摸索半天,才掏出了一个五毛的硬币和两个发黄的纸团,甄剑另一只手又飞快地摸完了自己身上其余的几个口袋,最后确认,原本身上算命之后还剩下的四十二块五现在就只有手里的这个五了,甄剑的酒意彻底地醒了过来,刚才还感觉到的一丝尿意也被逼了回去。
胖女人将甄剑此时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一张大脸变得越来越黑,同时用鼻孔重重地“哼”了一声。
“怎么在你这里点菜吃饭饭也要算钱?”甄剑有些无奈,只得使出了“拖”字诀。
“米不要钱啊?我煮了两斤米,现在锅都已经空了,收你两块钱已经是便宜你了。”对于甄剑挑出来的这个碴,胖女人马上用无比愤怒的声音搞定。
无言,看着手中的硬币和两个纸团,甄剑小心地朝胖女人问道:“大姐,现在几点了?”
“现在九点五十五。”胖女人的声音冰冷还带着一股让甄剑寒栗的杀气。
甄剑飞快拆开两个纸团,只见两张发黄的草纸上各有四个工整的毛笔字,一张是:找新工作;一张是:勿近女色。
该死的光头!该死的骗子!甄剑顿时感到自己肺都要气炸了。
甄剑脑子里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甄剑需要发泄,迫切地需要发泄。
桌子上并没有什么好的发泄的对象,甄剑眼睛停留在了桌上唯一的一个空着的啤酒瓶上。
甄剑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抄起桌子上的啤酒瓶就准备朝着地上猛砸,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甄剑确定这个啤酒瓶一定、必须得碎的时候,异变发生了。
甄剑忽略了身边还站着一位高手。这个疏忽带来的后果便是甄剑还没有反应过来,面前突然之间就出现了一只强壮有力的胳膊,一只更大更有力的手从甄剑的手里将甄剑紧抓着的那个啤酒瓶一把夺了过去。
“想在老娘面前耍狠是吧?”胖女人抢过了啤酒瓶,扬手用啤酒瓶瓶口指着甄剑冷冷地道,“想到我这里吃白食,没门!今天你给老娘赖赖账试试看。”
静!很静!特别静!整个厅里只能听得到两个人呼吸声和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