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上的矛盾像火苗子，一下子烧到了林三爷身上。林三爷观察，今天老书记的金口是无论如何也不得开了，他只好自己站出来收拾今天的残局。

林三爷抓住火喉，待大家的火气还没有燃出更大的明焰时，恰到好处地站出来了，说：“刚才大家都说得有道理，从前山修，顺势些，从后山修，容易些。金专干她不说了，我说几句，修公路是我们自己的事，不是金专干的事。这事不仅要办好，还要办漂亮，还要给工作队捡面子。线路大家一时决定不了，我建议不记名投票表决，王秘书你发纸，走前山就写个前字，走后山就写个后字，看到底是前多，还是后多，少数服从多数。”

没想到这个无奈的办法，大家都同意，还真用上了。

忙乎了好一阵子。结果出来了。是十五票对十五票，这个结果实在是出人意料。大家以为票搞错了，就要几个唱票人当着大家的面，一张一张地对，千真万确的。

王九哥大为惊讶，就在他一走神的当儿，林三爷做了一件本由他才能做出的决定。老书记心里不是滋味，他心想今天参加会议的31名党员中，前山党员明知多一人，可为什么出现了这个结果？这次算是遭遇了老对手的算计。老书记越想越深了，在心中骂道，这只老狐狸！

林三爷今天的主动出击，也的确是灵机一动。他是赌了一把前奶头山的一个女党员的心思的，用了老书记惯用的这个表决办法，结果有一票果然弃权，他赌赢了，遏止了党员会上一场没有结论的争论，也为金专干解了一个结。

这个结果看来无效，但于后山党员的心目中，林三爷算是立了大功，让后山绝处逢生了。他们暗自叫绝，打心眼里佩服起林三爷，还明里暗里说他是大智若愚。

金苇珉看着大家茫然的目光，似有话说，又不想说。她就征求九书记和林三爷的意见，要他俩再说说。他俩都说没什么说的了，还是请金苇珉说两句。金苇珉不知说什么好，但她突然灵感闪现，说：“结果既然是这样，一个村暂时不可能修两条路，那么过几天召开村民大会，全民公决。看路，到底从哪边修才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更加合适一些。”借此机会，金苇珉还说明了村民大会决定村里大事的重要意义。她的讲话，基本上统一了广大党员的思想。

这次党员大会上的决策流产了。这个消息不亚于太平洋海啸，恐怖分子撞了美国的五角大楼，让前后奶头山的村民奔走相告。

前后奶头山的党员打了个平手，这是件很有趣的事。一时半会，也成了奶头山诉说不尽的悬念话题。最大的悬念，就是林三爷能掐会算。他到底还是有点硬场货。有些先前看不起他的人，心也在慢慢地倾向于他了。

再就是大家都在想，老书记在修路的问题上，为什么一直持暖昧态度？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一个明确的倾向，这就把全村的人都弄糊涂了。有些几十年来与老书记打交道，自认为很了解他的人，在这个时候，也不敢揣度乱测了。

老书记明里虽然没有倾向，但他背后还是有看法的。他私下里对王九哥说过：“大事大家定，充分讨论，大家定的事，老虎进屋大家赶。”这话的意思，是在暗示王九哥在修路这个问题上不要武断，更不要擅自作主。可他为什么要这样说，王九哥也揣摸不透。老父亲说的话太大了，太场了，太空了。不知所以，等于没说。

当然，也有少数不关心村事的人，在等待观望一场好戏，巴不得村里搞得人事鬼恶，路修不成。也有人预言，老子都没搞成的事，儿子恐怕也难搞成。

路从哪边修？王九哥感到欣慰的是，金苇珉始终是站在了他的立场上。

老书记在党员会后，把自己关在家里好几天，不出门。

王九哥看老父亲的神色不对头，就通知王老十把老父亲送到县人民医院捡查去。老书记先是不听劝，说老病休息几天就好了。后在王老十的强硬态度下，服软了。一进医院就住下了，病得还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