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苇珉提前回局看来已成泡影。好在她的情绪没有影响到她的正常工作,好在她病床上的父亲,时时鼓励着她不要放弃任何上进的机会。
她对自己提拔的事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索性好好工作。她虽然觉得有少数老百姓在哄她走人,但大多数老百姓已经认可了她。她在此工作,就不能对不起他们。要尽最大的努力,多少做几样事情,心才安然。
金苇珉放开了心胸,不再斤斤计较于那个股长位子了。这样反而让她放开了工作的手脚。她首先想到了后盾单位,要到本单位挖点资金出来。
金苇珉想好了对策,就回到了单位。她把近一段工作和群众的情绪向莲副局作了汇报。她只顾汇报扶贫工作,根本不顾莲副局的脸色了。她的心就亮了,坦然了。而莲副局对待金苇珉的态度,的确是变了,变得不可理喻了。
莲副局一脸严肃的肌肉疙瘩像埋在两只下眼睛皮下面的无数座小坟丘,一双眼睛晚上会闪耀鬼火,白天像狼眼发出绿莹莹的光,令人毛骨耸然。莲副局侧身坐在办公室里,像披着人皮的狼或魔鬼,似听未听,要理不理,手上这里翻翻,那里弹弹,她仿佛长着永远也停不下来的鬼手。金苇珉说了两遍:“汇报完了,请莲局指示。”莲副局才开口:“你问我要钱,我问哪个要钱去?你专干的这个事,你也要去找钱。”几句无头无脑的话,给金苇珉呛了几口水。
金苇珉强迫自己不想莲副局的过去,可她还是控制不住。她想莲副局刚来时,一脸笑兮兮的,这没几个月,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脸为什么变得这么快呢?谁遭惹谁了?不说别的,就凭金苇珉主动为莲副局的女儿联系了县里最好的钢琴教授,自己也给莲副局的女儿教过课,帮她女儿考上了中国一流的音乐学院,她莲副局也不该对她这个样子呀。
可这莲副局毕竟给了金苇珉一个冷屁股,是过河撤桥?还是心情不好?仅管金苇珉不再刻意维护自己的尊严,但她还是有些想不通。女人的心思是最敏感的,尤其是女人与女人打交道,那就是细上加细,小事可以看成天大的事,她们的所作所为,有时让心胸天大的男人都无所适从。
单位穷,金苇珉也知道。上届领导欠下的一屁股债,要钱的人天天追着管钱的莲副局,说是要到她家去吃。就是上卫生间,那帮人也站在门口守着,生怕莲副局钻到茅坑里去不出来。有的人帮她揩屁眼的心思都有,可见别人要钱急,单位也穷到一定程度了。县政府是通情达理的县政府,见文化局是这个板样,就一笔钩销了过去所有的欠账,现在局里财务状况已是很好了,可莲副局为什么还要这么的抠?
按上面的精神,莲副局是不敢不给扶贫经费的,分管领导得负这个总责。不给钱,就意味着扶贫村脱不了贫,不脱贫,单位就永远脱不了钩。一届扶贫三年,别的单位都脱了钩,你单位不脱钩,再能的单位领导也就没面子了,难道你还要上面的领导亲口批评不成?这比打一耳光还要痛。莲副局她不会不知道这个厉害吧。单位再怎么穷,庙大,挤几个钱应是没问题的,不是私人,庙小。如果像莲副局说的,单位都揭不开锅了,那她自己一年出一次国,给上面的领导送这送那,又是哪里来的钱?莲副局这是在找借口,推。
金苇珉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她也不敢想象再换个扶贫人会不会还是这个状况?莲副局边整理手上的文件边对坐在面前沙发上的金苇珉说:“你还有什么事?”金苇珉觉得汇报了那么多,一句话都没讨得,走了不甘心。金苇珉赖在莲副局办公室不走,泪水都快出来了。
莲副局看不过意了,说:“公路的事,有钱就干,没钱就算,开工了,我给一万元。”金苇珉说:“谢谢,我替村里老百姓谢谢您。”就这么一滴水,还未到口里,金苇珉就如品甘露了。
金苇珉反来复去地想,这莲副局还是在暗暗地关照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