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听说这蛐蛐罐又叫葫芦?”
“用葫芦做的罐才那样叫。就外面这葫芦,要放我手里,好歹一鼓捣就是一养蛐蛐的好东西,可我不伺候他们那个,他们也不懂啊。什么蛐蛐能养什么蛐蛐不能养,他们更就更不知道了——知道么,这雌的蟋蟀不斗也不叫,只有雄的才会斗会叫。雌蟋蟀有三条尾巴,雄蟋蟀只有两条。油葫芦、金钟是名种蟋蟀,这里见不到,他们顶多抓几只棺材头养着,还以为是宝贝哪,哼!”
我笑他这种好玩的心理,又不能点明了伤他脸面,只好笑而不语,老三听到外面蛐蛐叫,马上撇嘴道:“听了没?声音低沉无力,还连续不断地鸣叫,在蛐蛐谱上这就是坚决淘汰的劣品,那通常声音响亮,偶尔叫几声,或间隔时间较长才叫唤一次的才是上品——我老伯可没少给我讲这个。当初你三哥也小玩过几天哪。”
刘大畅笑道:“到老天津卫转转,上年纪的人都能说两口蛐蛐经,小字辈里玩这个的少了,典型的不务正业啊。”
老三又转向刘大畅一通海聊,南盆北盆、蟮鱼黄、瓜皮绿地,说得嘴角冒泡儿,也不知道真假,表面上给人知识特渊博的感觉。
广澜路过,敲了下窗户,笑着喊道:“王老三,又吹牛逼呢吧?”
老三冲着已经没了人影的窗户,鄙夷地说了句:“我吹剩下那些够你们学半拉月都费劲的。”
刘大畅岔开话题问:“二龙也快出来了吧。”
老三暗暗算了一下,说:“后天吧。”
我笑道:“这些天把老朴忙活得快上火了,整天打着滚儿往工区转悠,生怕再出点什么岔子。”
猴子不知深浅地搭讪:“这二龙出来了,还干得成杂役么?”
老三斜他一眼道:“他不干谁干,你来?”
第二节出关
二龙出独居的前一天,朴主任照旧一上班就赶到工区,小尹队也不得不跑过来一块儿盯着。
这一个礼拜内,除了开了两个半天的管教会,朴主任一天不落地到工区坐镇,郎大乱也煞有介事地过来了两次,背着手在生产线上转悠了一圈,每次来,都看见有些人在乱腾腾讲话,郎大乱立刻没鼻子没脸地训斥了一通小杰,郎大乱一走,小杰立刻愤愤地跟李双喜说;“操,他算个鸟毛儿呀,朴主任没说话呢,他牛逼什么?皇上不急他一个太监倒挺急!”
其实朴主任也急,他看着方卓这样的落后分子急,他说:“我就弄不明白了,都是一样的人,都在一条生产线上学习劳动,这差距咋就那么大哪?”
然后又不满地关照小杰:“关键是管理的问题,既要有力度,又要懂得协调和处理各种关系,在这点上,你连人家林光耀一半都赶不上!”
小杰诚惶诚恐地点头:“是是,主任,我注意。”
“这不是注意不注意的问题,这是能力问题,这么下去,非把那些落后的劳犯儿拖垮不可,他们是手慢吗?他们是心慢,精神上的促进不够,这就是管理者的问题,你先好好考虑考虑。”
当着大伙的面,朴主任揭杂役的脸皮还是前所未有的。在犯人们幸灾乐祸的磁场辐射下,小杰尴尬地连连答应,说一定想出更好的办法来加强管理。
主任一进管教室,小杰立刻冲过来给了方卓一脚:“日你大姑娘妈的!你们不好好干,给我找骂!”
方卓新换了眼镜,刚找到大跃进的感觉,被小杰一打击,情绪很低落。
疤瘌五道:“他说的轻巧,让他干一个试试?还他妈心慢?这心急吃得了热豆腐吗?”
小杰不平地说:“有些人就是墙头草,欺软怕硬,你对他越温柔他越觉得你好欺负,要是林子管你们,都他妈龟孙子似的老实,没别的,就是一个贱!奴才命!”
何永笑得夸张地在座位上颠着屁股:“哎呦呦,说的对,有些人就是识操不识摸。”
疤瘌五嘟囔道:“这人啊,得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没有那金刚钻,就少揽这瓷器活儿,上山容易下山难啊。”
小杰一边溜达一边咋呼:“刚才主任说我,你们也都听见了,这是给我发话哪,要我加强管理,我以前那是心疼你们,现在没办法啦,我不来狠的不行了,有些人你也少甩那咸的淡的的闲话,别以为小杰尿你们谁,没有三指叉,我也不来扎王八!没错,你们就是心慢,精神压力不够!井无压力不出油,人无压力轻飘飘!我说的什么意思,你们都懂了吗?”
何永迷惘地说:“杰哥哥,你能不能再说明白点儿?我理解力有限。”
小杰在零碎的笑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