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苏笙放弃等待,一早就去假日市场逛,可是混到中午就回来了,一进饭店,就冲去柜台。
“我是356号房的苏小姐,有没有我的留言?”
会讲中文的侍者过来了,他翻翻本子查看,“没有喔。”
“没有吗?有没有一位荆先生找我?荆永旭?”
“嗯,356房……对了,刚刚有人找你。”
“啊?在哪?人呢?”苏笙焦急。这时,她听到身后有人低声咳嗽,转身,蓦地面红耳赤。那个人,挂念的那个人哪,就站在面前,他双眼满含笑意,那么刚刚她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苏笙不喜欢时髦的pub,她喜欢荆永旭,荆永旭带她去的地方,她都喜欢。荆永旭带苏笙去泰国皇宫,去玉佛寺,去看那佛塔式的屋顶尖入蓝天,去让太阳照射下的鱼鳞状玻璃瓦,灿得他们睁不开眼睛。
这里的建筑用上很多镀金的建材,金碧辉煌,灿烂夺目。玉佛寺有六道门,每道门都有两位门神站着。
荆永旭告诉她:“这些门神泰语叫‘若’,意思是魔鬼或夜叉。”
“和我们那儿的不同。”苏笙打量着,发现这里的门神青面獠牙,眼红如枣。
“他们是印度史诗《罗摩衍那》书中的反角,武艺高强,英勇善战。”
荆永旭带苏笙去回廊处,那里绘有史诗中的各种故事。苏笙看得啧啧称奇,问他每幅画的意思。在寺内大殿高处,苏笙还看见泰国稀世玉佛,在那神圣庄严的气氛里,苏笙心里充满感动,为此眼色。
“这么容易感动?”荆永旭见她傻气地红了眼,便好笑地揉揉她的头。
苏笙不好意思了,低头笑了笑。奇怪,为何跟他相处时,她变得很敏感?
当苏笙饱览泰国风情时,荆永旭则是忙着拿相机捕捉她的身影。他看那纤细的身影,一下子兴奋地冲到壁画前,一下子奔去看和尚,她也学着拜佛,学着板起面孔,虔诚地对佛许愿。
然后她东张西望,像等不及将所有新奇画面纳入眼底。路上,碰到不懂的她就问,而当他低声解释,她会挨近他,踮起脚跟听,嗯嗯嗯地很认真。然后,荆永旭就闻到她头发的香,再然后,他就情不自禁地开始陶醉了。
这洋溢活力的小东西,这穿白t恤、牛仔裤的小东西,她像只快乐的小鸟在他周围打转。他看着,觉得自己快被这只小鸟转晕了。当她看见什么新奇的,会夸张地手一指——“你看!”然后欢天喜地奔去瞧个仔细。
当他们沦陷在人群里时,她一马当先地钻来钻去,不怕走失。他只好大步追她,怕她迷路。他看着那身影冲冲冲地往前去,她不懂害怕。荆永旭惭愧,他比她高大,却比她谨慎小心。
荆永旭还发现苏笙没心机,很容易自曝其短,但这却是最吸引他的地方,她不假装,对世界对所有人完全开放。在他眼中,这是很傻的,容易受伤的,可是她却活得比谁都精神,笑得比谁都灿烂。
他呢?面对苏笙灿烂的笑容,他觉得自己被整个地融化了,他变得渺小而微不足道。甚至觉得自己在仰望她,她太美好,美好得令他迷惘。
当苏笙为巨大的佛感动得泪眼婆娑,荆永旭却为了她感到自惭形秽。在她身上,他看见自己缺乏的,那是他遗失很久的,一种叫“热诚”的东西。
离开佛寺,他们到hompson,专卖泰丝制品的地方。店内挂着一匹匹半透明丝绸,有蓝有紫有鲜黄、艳粉色、青绿……
他说:“这是泰丝,颜色很特别,世上几乎找不到相同的。”
“我没用过丝的东西。”苏笙无从比较,只觉得美。
荆永旭叫她摸摸看,苏笙触摸。它们轻薄柔滑,触感似有若无,冰凉凉,稍一使力,它软遁,滑过指尖。
“觉得怎样?”
苏笙摇头,“我不会形容。”从没摸过这么细致的东西。
荆永旭望着泰丝,告诉她:“苏笙,记住这感觉,泰丝的触感,独一无二。以后摸到别的丝绸,你就明白它有多么特别。”转过头,荆永旭问她:“哪一条最美?”
“这条。”她中意艳粉色。
“要不要买回去做纪念?很多外国人特地来这买泰丝。”
翻看标价,她咋舌道:“嘿,不要。”贵得吓人。
“它值这个钱。”
苏笙偏脸,缩肩,对他摇头。那模样是有点傻气的,憨憨的。她微笑说:“又不实用,又那么贵,又好像很脆弱,一下子就弄坏。”
说得有理,荆永旭笑了,“你可以把它挂在窗前,它半透明,能筛换阳光的颜色,改变房里的气氛。”
她眼一睁,“我哪那么浪漫?”
“女孩子不是都很爱讲情调?”他懒洋洋地笑。
“我二十八岁,又不是小女生。”
“我觉得你的眼睛只有十岁。”
他眼中的闪光使她心跳加速,她低头笑着说:“眼睛还有年龄?那你的眼睛几岁?”
“我的眼睛一百岁,它很老了。”
“胡扯。”她抬头,眼睛亮亮地,指着眼角说:“难怪你笑的时候有鱼尾纹。”
“是,再老一点,就可以夹蚊子。”他一脸正经。
苏笙头一仰,哈哈大笑。荆永旭不禁跟着牵动嘴角微笑了。听着那爽朗的笑声,荆永旭觉得自己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他从没像她笑得那么开怀,他总为自己保留太多。
黄昏时,他们去face用餐。餐厅隐身在绿油油的热带植物中,外观是传统的泰式建筑。
点完餐,荆永旭从背包里取出一瓶酒给苏笙,“生日快乐。”
苏笙高兴极了,接下酒瓶,打量起来,“什么酒?怎么没贴卷标?”
“这是分装的。你开餐厅的,尝尝看,能不能猜出什么牌子?”
荆永旭跟服务生要两个杯子,帮苏笙倒酒。
苏笙闻了闻,尝一口,有股特殊的香气,“奇怪,喝不出来。”
“等你猜出来,免费送你一打。”
“真的?”苏笙将酒瓶珍重地塞进包包里,“到时不要耍赖啊,我一定猜得出来。我认识酒商,他们光用闻的,就能闻出酒的产牌跟年份。”
荆永旭又将洗好的相片给她,但保留了偷拍她睡容的那张。苏笙兴奋地看着,很满意。
菜一道道端上来,苏笙食欲好,掰了筷子,每样都急着尝。
“这个好!”她殷勤地帮他添菜,又吃另一盘,皱眉,“这不怎么样……这个呢?辣!”她兴高采烈地享用,他却心不在焉地发呆。
荆永旭想着该怎么开口邀请苏笙去他家住,一来怕苏笙误会,二来怕苏笙拒绝,三来不希望她乱想,可是……其实是自己在乱想。他矛盾,各种情绪杂在胸中。他觉得自己表里不一,他快搞不懂自己了,究竟是希望苏笙怎么想呢?他还没问出口,自己先想得心慌意乱。
“在想什么?”苏笙大口吃饭。
“没什么。”他口干舌燥,啜一口冰水,却解不了渴。
“对了,昨天怎么没跟你弟来?”
荆永旭一震,“我弟?锦威?”
“嗯,他带我去bedsupperclub。你知道那个地方吗?座位是床啊……”苏笙描述pub的摆设,讲得眉飞色舞,荆永旭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他先是惊愕,跟着愤怒。他气锦威,锦威干吗找苏笙?锦威喜欢文敏啊!为什么约苏笙出去,带她去那种莫名其妙的pub?跟她坐在床上锦威一向对女人很有办法,锦威轻浮率性,他的情史够写十大本书,荒唐的行径足够下十几次地狱了,跟女孩约会不出三天就要搞到床上,锦威……
“你不舒服吗?”苏笙问。
荆永旭怔住,顿口无言。
“你的脸色好难看,怎么了?”苏笙纳闷地打量着他。
望着那张柔美的脸,荆永旭低头,心跳得很响,为自己莫名的愤怒心惊、惶恐,他竟对锦威产生敌意。
心,像被针挑了一下。
忽然间,荆永旭像是从一个遥远的梦醒来,忽然光天化日,照见自己的惨白,他冷汗涔涔,左胸剧痛。
他霍地站起,拎起背包,用一种生硬的口气对她说:“我还有事,你慢用,这顿我请。”说完不等苏笙反应,大步离开,像急着撇下个什么可怕的东西。
苏笙傻在座位,看着那抹高大的身影走向柜台付账,走出餐厅,走进暮色里,头也不回地消失了。她呆了几秒,回过神来,跟着一股愤怒和难堪淹没她,她茫无头绪,不明所以,感到愤怒,更觉得伤心。
他什么意思?他莫名其妙!
苏笙低头,又纳闷——我说错什么?我说错什么得罪他?
她颓丧地瘫靠在椅背,她实在捉摸不出荆永旭的情绪,不懂这个人。
有人过来,坐下,“苏笙。”
苏笙抬头,瞪着不速之客。对方穿黑色套装,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是孔文敏。那细致的瓜子脸,化着妆,却遮不住两眼下疲倦的暗影。
孔文敏瞄瞄桌上相片,每张都是苏笙的特写。她阴着脸说:“不要再接近永旭。”
这天她疯狂地一路跟踪荆永旭,看他对苏笙殷勤,对苏笙呵护,所有她奢望的,苏笙毫不费力赢得了。她,她快发狂了。
苏笙强硬道:“为什么?”
孔文敏咬了咬牙,说:“他有未婚妻。”
“他没有,他说跟你只是同事。”苏笙直率地驳回去。
孔文敏的脸更白了,眼睛更红,口气也更冷了,“总之你不准见他,不准再跟他联系。”
好无理的要求!苏笙扬眉问:“谁规定的?”
“我!”
“你凭什么?”她的理直气壮叫苏笙啼笑皆非。
孔文敏忽然笑了,那笑容带着凄凉感,“你听过利萨的铁棺材吗?”她目光炯炯,盯着苏笙,口气森冷地说,“西洋古代的挤压刑,死刑方式将犯人锁在铁制棺材里,棺材盖设计得比棺材略小,行刑者慢慢降下棺材盖,直到死囚被压死。棺材盖闭合的速度极慢,到弄死犯人为止需要好长的时间……”
“干吗跟我说这个?”
“让你明白。”孔文敏眸光一冷,“从我认识永旭那天起,我就躺进这副棺材里,我爱他,好爱他。这份爱,沉重得像棺材盖,时刻挤压着我。现在,我快窒息了,痛得快死了。”她微笑,眼色凄迷,“假如他爱上别人,这最后一击就会让我窒息。我就不想活了,不想活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听懂没?”
竟敢威胁她?不可理喻!苏笙眼中闪着堆积起来的怒火,胸口剧烈起伏,“孔小姐,我还知道有一种酷刑,用绳子绑住犯人,绳子越缚越紧,陷入肉里,勒到骨头上。”
“什么意思?”孔文敏眯起眼睛。
“你就是绳子,你的爱就是,可怜的荆永旭,被你爱着一定很累。你不是付出爱,你是在伤害他;你不是要他快乐,你是想害死他。”苏笙语气铿锵,掷地有声。
孔文敏心惊,气愤,恼羞成怒,却无法反驳。她发抖,面无血色。
眼看她快崩溃了,苏笙忽然不忍,劝她一句:“他不爱你,你想开点。”
孔文敏笑出来,笑得落泪,“你劝我想开?你真行,觉得我可怜?你同情我?”
“我说实话。”
“你最好听我的,不要再见他。”
“如果他找我,我还是会见他,他又不是你的——”
“哗”一声,文敏抓了水杯泼她,“不要以为我开玩笑,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苏笙被泼得脸颊头发全湿了,餐厅一瞬间静下,众人目光集中在她们身上。
侍者赶来处理,请她们离开,文敏发泄完,扔了水杯,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苏笙说,孔文敏继续走,苏笙大声重复:“给我站住!”
孔文敏转身,挑衅地瞪着她,昂着下巴,“你想怎样?”忽然,她脸色骤变,看苏笙抓起桌上的柳橙汁泼来。她惊呼,闪避不及,瞬间浑身沾满黏稠液体。
“你……你……”孔文敏面色发青,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下连经理都赶来了,侍者们半求半强迫地拉她们出去,但她们对峙,不肯移动脚步,客人们全好奇地对她们指指点点。
孔文敏瞪住苏笙,低头看套装,套装肮脏黏腻,她一阵反胃,忽地像只发狂的野兽尖叫着扑向苏笙,扬手甩苏笙一巴掌。苏笙立刻回敬一耳光,打得孔文敏摔在地上,高跟鞋飞出去。
这会儿经理、侍者、客人,包括孔文敏自己都呆住了,都吓傻了。孔文敏跌在地,嘴角尝到咸味,她的嘴破了,衣服脏了,鞋飞了。而苏笙呢?孔文敏抬头,她瞠目结舌,倒抽口气。
灯下,众人目光中,苏笙站得直挺挺,她挨了一巴掌还站得直挺挺。她的右脸肿了,正看着孔文敏,神色镇定,眼色强悍。她倨傲得像个女王,杀不死也赶不走、什么都不怕的女王。
这女王用一种笃定的、豁出去的口吻对孔文敏说:“没人可以打我,再动我一下,你试试看。”她恼得热血沸腾。
苏笙那炯炯的目光,盯得孔文敏遍体生寒。孔文敏以前也找过其他女人的麻烦,恐吓过心仪荆永旭的女人,每个都怕她,但这次,怕的却是她自己。
孔文敏看着苏笙,又看看周围的人,再看看自己,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骇得心惊胆战,她好惨,好狼狈,好可笑。
侍者来扶了,她一把推开,拾了鞋,一拐一拐地跑出餐厅。一冲出餐厅,她狼狈的模样即刻引来路人好奇的眼光,一对对眼睛像探照灯那样打在她身上,孔文敏面色惨白,呜咽一声,掩脸遁入小巷。颤抖着,拿出手机,拨了一组号码,对那头的人“哇”地哭出来——
“伯母——伯母……”她缩在墙边,痛哭失声。
当晚,苏笙坐在床前,跟弟弟讲电话。
“店里有没有什么事?”她用包着冰块的毛巾敷在右脸上。
“没事,都很好啦,你好好玩,不要担心。”苏家伟开朗的嗓音,稍稍安抚了苏笙的情绪。
苏笙沮丧地说:“我……我想回家了。”看着窗外风景,夜里霓虹闪烁,远处车流的光影一瞬瞬消逝。她看不清楚曼谷,看不清楚荆永旭,她的脸很痛,心也痛。
“回家?”苏家伟在那边笑,“敢回来试试看?都叫你放心了,好好玩啦。”
接着他唠唠叨叨地说起学校发生的事,吉他社要去表演了,他跟同学计划拍短片放到网页上,他说不停,苏笙听着,只觉得一切都像在梦里,那熟悉的环境、弟弟、竹笙餐厅,一切一切……像在梦里,恍如隔世。
一个荆永旭,将她的世界拉成两边,一边是认识他之前,一边是认识他之后。她也分裂成两个苏笙,与他相遇前,与他相遇后。她的心境不同了,她觉得有个陌生的苏笙冒出来了,一个患得患失、多愁善感的苏笙,她不再熟悉自己了。
这几日的境遇,把她兜得迷糊了。那个真实的世界,远得像个梦。这边呢?这边更像是个梦,一个乱七八糟的梦。一下高兴、一下悲哀的梦,一下感动、一下颓丧的梦。
苏家伟聒噪地说了一阵,忽记起来,“啊,电话费很贵,我不讲了。”急急挂了电话。
苏笙躺下,敷着疼痛的右脸。后来,就哭起来了。
她怎么会这么寂寞?这么难过?还这么慌、这么没安全感?她的坚强到哪去了?潇洒到哪去了?她无忧无虑,不愁不烦,只需努力工作赚钱的日子到哪去了?
苏笙一搭一搭地哭着,喃喃地说:“荆永旭,我不懂你。你什么都没表示,但看看我,我已经因为你挨了一巴掌……”
苏笙觉得委屈,闭上眼,脑海浮现荆永旭仓促离开的表情。他在逃避什么?她原以为这男人属于金色阳光,属于夏日的棕榈树,但有没有可能,这是他的伪装?
也许,他比夜更黑。那双默默的黑眼睛藏着什么?而那种忽然被撇下的感觉,实在太难堪了。苏笙看向桌子,月光里,一支酒瓶,孤单地立在那里。她取来,握着冰冷的瓶身,拔去瓶盖,拿到鼻间嗅闻。
香气清冽地窜入鼻间,这香气,有种孤独的凄凉味。苏笙觉得心窝里好似有根绳子,轻轻抽了一下又一下。
那边,荆永旭心里也有条绳子,抽了一下又一下。
离开face餐厅后,他没回家,一个人开车,驶出市区,驶向田野,驶得远远,结果绕一圈,又驶回市区,车子停在卖泰丝的hompson前,熄了火。他坐在车里,望着灯火通明的hompson。
他想起苏笙的脸,想起他的骤然离去,将她丢在餐厅里……于是心里的绳子变成野兽,张牙舞爪,抓着心脏。他按住左胸,想镇住野兽,左胸却剧烈地痛起,痛得他面色惨白。
他心深处,有只黑暗的兽,蛰伏着,一直睡着,直到苏笙出现,野兽醒了,开始咬他。就在傍晚,在他对荆锦威产生敌意的那刹,野兽一口咬住他的心脏。
这黑暗的秘密,左胸的伤疤,明明事情过去那么久,为什么还要折磨他?像饿鬼,吃着他的生活,他的人生。
他重重地捶了下方向盘,拔钥匙,下车,走进hompson。店员准备打烊,他赶在最后一刻,买下粉艳色丝绸。他是最后一位客人,当他走出店,身后,招牌灯灭了。
回到车里,他摸着丝绸,苦笑着。
买来做什么?他也不浪漫,也不打算挂在窗前,也不可能系在身上。那么,送给她?
于是车子驶到苏笙住的饭店,在饭店外停了会儿,透过车窗,张望苏笙住的那一层,那里没有光,她睡了?他竟矛盾地松了口气,掉转车头,回家。一路上告诉自己——不要,不要感情用事。
在爱与荆永旭之间,有道黑暗河流,他跨不过去。那头,苏笙在爱那边向他招手,对他微笑,他却情愿驻足,望着那么灿烂的笑容,放任自己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