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琴抖索地嚅着嘴,清清楚楚地说:“你爸爸今天早晨八点半离开了人世……”
一切好突然,一切好混乱,一切好悲凉,一切好意外。顿时,一阵哀丧飞上她的眉梢,泪水包围了她那眸子,缓缓地摇着头,凄凄凉凉地说:“爸爸,爸爸,都怪我不好,我真对不起您,连最后一别都不在您的身边……”
我急忙安慰她,怕她哭出来:“这又不怪你的,你上次回家不是说他今年能闯过去的,谁知道这么快的呢。”
她竭力地控制住泪水,轻轻地擦了眼角,望着蒋琴:“这时候已没有车子了。”
“我哥要你今天晚上准备好,明天乘第一班车到县城,饭前肯定能到家。”
她穿着衣服,看到箱子上两天前为她爸爸准备好的半篮鸡蛋,泪水沿着眼角又汨汨流下,咬了下嘴唇:“走得这么快的,留下了我们母女俩……”
我也擦了泪,下床对她说:“你千万要坚强些,要保重身体,明天将有许多事情需要料理呢。”
蒋琴的泪光莹然,喃喃地对我说:“你去烧晚饭吧,我就不走了,明天早上我陪她回去,你肯定走不了,家务事太多。”
“是的,两头大猪卖了,又养了两头小的,还有鸡子,兔子。”我说完,就踉踉跄跄地到外面厨房里……
“你们俩太死心眼了,你们的爸爸大概不要我们这乡下女婿吗?”王志强闯进厨房,“我和高小东喊了几次门你们都不理。没法就到大庄上玩到现在,今晚来和你们打扑克……”
“还打扑克呢,你没有看见——月圆在里面哭呢?”我扫了他一眼,低声地说。“你们又吵过嘴?我们才离开一步,怎么这样呢?”他还油嘴滑舌地开玩笑。
“你木头,她爸爸去世了。”
“啊——她爸爸死了吗?”他那玩笑成份顿时飞了,露出疑惑和惊讶的神色,“这么突然的,十天前月圆告诉我,说她爸爸身体还可以。”他说完就进了我们的屋里。
晚饭上桌,月圆坐在凳子上垂眉发愣,原来那炽热的眸子被酸楚悲哀的泪水淹没着,脸庞在痛苦地扭曲着。
“你吃点吧,悲伤是没有用的,要振作起来面对现实。”志强捧碗进来坐在凳上对她说。
蒋琴问我:“他家住在隔壁吗?”
“是的,那天我到你们那里去玩告诉你的,他就是王志强。”
(bsp;“哦,就是他”,她像明白了许多似的,停在我脸上的目光迁到他脸上,“果然不凡。”
“你太过奖了。”志强脸上露出含蓄的表情,也有点不自在
“我不值得你们一提,浅薄无知年轻麻木。”
“明天干脆跟月圆一快去吧,既然有这一层了,你也应该挑点担子了。你看是不是?”
“不要他去。”月圆迫不及待地说,“这两天他妈身体也不太好。”
我对志强说:“你妈身体不好,我来照顾,你就放心去吧。”
“好,告诉我妈一声,明天一大早就走。”他说完就匆匆消失在门外。
我把灯点了起来。“。。。。。。请你把猪喂喂了,自己只晓得吃。”王大妈低沉的声音被我们收进来了。
“妈,月圆的爸爸去世了。”志强说。
“嗯——今年的天太冷,可能有很多老病鬼过不了年,今年正好又是正月响的雷,人灾大。”她咳着说。
“妈,我想……我想到月圆家去。”
“你……你说什么,到月圆家做什么?”
我们惊慌不安了,像打破五味瓶似的。我与蒋琴彼此凝视了一下。可月圆却没有什么异常,注意听着。
“怕月圆感情脆弱,她妈身体又不佳,我去帮她料理一些事情……”
“你管到外国去了,她家死老子关你什么事。“王大妈的语气认真而又僵硬,无情无意之言把她那一贯待人和睦温柔如母取代了。她那宇字句句犹如泛滥的洪水一样淹没了一切,
卷走了所有。
刹时间,月圆脸上蓦然失色,白得像张纸,嘴唇上一点血色也役有,憋在眼眶里的泪水控制了很久很久,此刻终于一点一点地滑过脸蛋滴在衣服上。
“难道表舅没有跟你讲吗?我和月圆已经恋爱了,她家这么大的事,我能袖手旁观吗?”
“小东西,你太混账了,只要老娘在世,绝对不会同意你的。”那老不死沙哑的声音像母老虎似的狂叫着。“我很早就看出来了,没事就跑到那边玩,家里大概是牢?整天到晚人不
像人,鬼不像鬼的,人人有脸,树树有皮……”
她那一席话犹如晴天霹雳,击碎了我们所有的宁静,所有的计划.一刹间,室内如死般的沉寂,整个空气冻结了,我腾云驾雾,不知所云。那边的空气里仍然燃烧着火药味……
”……你轻声点,她们在那边听见。”志强的语气在那老不死面前带着祈求的,恐惧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