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队长(小田子)对不起,”志强对他,“虽然我桶挑来了,但是不能下水,脚,那天到人家做工被钉戳破了,还肿呢,你看我鞋子还穿着呢,不能下水,干脆和二瘌子调换,你看呢?”
“这这这,我不干,”二痢子一脸的坚决,用那一双烂眼边圈着大家,“是小田分的,一说就算数,我我走了。”
“我来挑。”月圆藐视了二瘌子背影,又对小田说,“他那东西最怕吃苦,小尖小坏小奸臣。”
“你挑,我一点意见都没有,因为你们是‘夫妻’两个,标准的一家人……”
“小田嘴最油,”月圆挽着裤管,“我以前还以为你老实呢,谁知道一肚坏水……”
“是的,小时候老实得见人不敢说话,现在越来越坏了,以后跟他找个哑巴‘马马’。”大妈笑着说。
他们去挑水了,我们开始忙了起来……
片刻,分片干部汤仁和从田那头往我们走来,他岁数不大,三十左右,但他那资格比王支书还要老三分,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我行我素,装模作样能打他一百分。此刻,他不时地弯
腰看看麦苗,还拔着较明显的草。还在清早上呢,就背上了草帽,大概他是不回家吃早饭了,就随便在哪里混顿吃的。
片刻他到我们汪前了,我投了他一瞥,那蓝卡叽春秋衫的封钩勾得紧紧的,二八分的头发分得正儿巴经的,尽管如此,看上去有点恶心,因为他的身段不匀称,头太小,又是倒挂
瓜子壳的脸,那单眼皮的眼睛不是三角眼,而是“多边形”。这时他的双手背在后面,用那多边形的眼睛,冷冷地视着工志强,用那极为严肃的声音:“王志强,你是大男子汉怎么做这轻巧事的,难道肩膀肿吗,”
大妈有点毛骨悚然,但脸上露出一团赔笑的成份,“汤主任,是吴月圆换他的,他脚疼不能下水。”
“年纪轻轻的,脚疼有什么了不起,”他用那庄严而又冷峻的目光由上而下的掠着王志强,呕呕逼人地说着,“看你鞋子还穿得好好的,像个大干部架势呢,比我资格还老,专拣轻怕重的,像你这样以后不行……”
王志强像犯人一样忙着对他置之不理。王大妈也默默忙着。我感到难堪,忙解释说:“汤主任,反正我们六人一组,到吃饭前把它搪好就行了……”
“你说得这么简单的,”他那脸板得僵僵的,将在我脸上的目光闪电般的弹向王志强,“这一种人根本投有从灵魂深处去改造自己,还是和他老子一样专门剥削人”……
“汤主任,他年轻有些事情不懂,”大妈像是为犯了错误的儿子求情,“吃过早饭就要他挑水。”
“汤主任,我们这组事情有自己分配,”月圆走到汪边倒着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你就不要动干戈了,而且王志强脚已经害起来了,我看见的。”
“他脚怎么害起来的?”他的声音愤愤有力,似乎在想找把柄,用那权威性目光盯着王志强,“你到忙时了,病就多了,平时没有病,不能上工干脆就回家,……混什么呀?”
“他他脚疼是在人家做做工的。”二瘌子放着草在“揭发”。揭发过眼睛还溜大家一圈。
“你好大胆,资本主义在你身上根深蒂固,我很早就告诉你不许出去做工,你偏偏偷偷地去,”他像与王志强有着血海深仇,沙吭地叫着,“总共做了多少工的,每天罚款五块钱:”
王志强真像犯人一样低着头挖着汪里的粪,一句都不敢顶他,不知是他有着君子之腹的雅量,也不知是他对他不值得那么一般见识。大家都哑然无语,都知道眼前这汤主任的为人。当然,谁也不会为别人的事情而挺身而出。
“王志强,你哑巴啦,共做多少工的,老实交待。”他那目光愤怒而又刻毒,语气残酷而逼人,“你明天不把款罚掉,就不要上工,上工也不记你工分,我马上通知记工员……”
“要罚款的人多呢,又不是我一个。”显然志强胸膛有着愤怒烈火,但表面上对这汤主任却低低地说着,“要罚一起罚。”
“你跟其他人不能比,人家全是贫农出身。”汤主任语气更硬了,像在众人面前摆着权威的架子,那字字句句,就像鹅卵石似的,甩在王志强头上,“你是地主儿子,应该接受劳动改造,懂吗?跟别人比吗?做梦呢。”
“汤主任,他这事由我们来处理。”小田子像打报不平,但语气还是诚诚恳恳的,“出去多少天我都记下来了,”
“王志强,你听着,今天下午到大队写一份检讨给我,两件事要怠慢一件。我就把你弄到大会上批斗,你这坏分子,搞得设有鸟数了。”
他说完很庄严地走了。志强一言不发,显然肺都气炸了。月圆藐视汤仁和的背影:“志强不要气,那东西是草包,思想意识坏透了,有几个女知青要告他”……
“老子总有一天要找他算账的,就是坐牢枪毙也不说这孬种话,”志强瞪眼愤怒地说着,“过几天我脚好了,就和他一拼到底。宋代女词人李清照曾经说过:“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我又愤恨地说了:“这种人还能当于部吗?专门来找人麻烦,是小强的,要是我当时就过不去,人的忍耐也有底线的”。
“没办法,”大妈望着可怜的志强后,又对我说:“小强这一辈子就软在成份上,气伤了,不知哪天才能……”
“像汤仁和这狗日有多少哇,哪个不恨他”?小田补充着。夏天的天气是瞬息万变的,当饭后到汪头不一会,天际的四周乌云翻滚,翻山越岭的西南风把麦田旋得涛涛巨浪,闷闷
的雷声震荡着天地,人人都不听队长的劝阻,像救火似的跑光了……。到了家,每户门口的唤猪唤鸡声,老人骂小孩声,大人打小孩的哭叫声,响成一片,那些声音似乎把整个村庄都震得地动屋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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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收着晾在外面被风推搡的衣服,月圆忙着拴牢小猪,关数着小鸡。还未完毕,暴雨如柱似的打地上,雷电在这在那互相“照顾”地亮着响着,奇怪的是突然风停了,而雷电相当厉害。
“……志强,猪不在圈里了……”大妈在外面疾呼。我急步站在门槛上望着,王大妈被雨水淋得像落水鸡似的,在猪圈一周东张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