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声震天呐喊过后，众将士拥着徐来和李辅国一直冲到后宫。早已在宫中守候的程元振立刻上前报告张后的最新去向，众人又立刻折奔向长生殿。

长生殿中。

晨曦透过窗子钻进屋内，若大个长生殿中孤单地摆着一张龙榻，一张锦被斜斜罩在李亨的身上。此时的殿中只有两人，张后正紧紧拉着李亨枯如败枝的手腕、流泪满面地不住哀求道：“皇上救我！”

“爱卿何故如此？”李亨咳了两声，吃力地抬起头望向徐来。徐来跪上前将李亨扶坐起来。李辅国伏地大哭道“圣上，您受苦了……奴婢差点见不着您啊（能不能来点新鲜的套路啊）。越王李系勾结宫中欲弑君，所幸在午门已被诛。”

“宫中？宫中何人？”李亨虽然重病在身，但并不糊涂。门外洪涛又鼓动将士喊起了口号“清君侧，交出张良娣！”

“你？”李亨用难以置信地眼光扫向张皇后。张皇后大喊冤枉。李亨朝众人微微摆了摆手，“张氏于朕也算是患难之交，看在朕的面上尔等到此为止罢了。”

张皇后大喜，连连向李亨叩谢不已。这可急坏了李辅国，他扭着朝门外的洪涛等人连使眼色。洪涛会意，立刻带了两名亲信跨进殿中揪住张后的头发便往外拖，同时大声对李亨叫到“张氏不死，不足以平众人之愤！”

李亨气得大骂“竖子何人？安敢对朕如此！左右何在？”可怜李亨连喊数声竟无人应答。

耳边又传来张氏的嚎叫，老皇帝气得直咳嗽，最后他抱住徐来的胳膊，边喘边用嘶哑的声音吼道“爱卿！爱卿！速将此贼拿下！”

未及徐来回话，廊下传来张后惨叫！片刻过后洪涛执张后首级进来向李辅国请示。李亨看见张后首级忽口不能言，直起身子连喷数口鲜血后倒地气绝。

“皇上驾崩了！”徐来呆呆地站在那儿，他根本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辛苦一场勤王，却最终眼看着圣上死在自己的面前。

“速把太子请来！”李辅国显示出少有的果断，复又安排程元振去取传国玉玺。

少时太子进得长生殿，一见父皇倒在血泊中，更看见徐来面无表情地立在肃宗尸体的旁边，立刻骇得全身发抖，直到李辅国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太子殿下节哀顺变！先帝是病发身亡。”

李豫这才扑到李亨身上大哭起来。这时程元振已提着玉玺进来，李辅国遂拉起李豫正色道“先帝已驾崩，国不可一日无主，天下不可一日无君，请太子即日登基。”程元振亦与李辅国一起跪伏于李豫面前。

李豫拿眼瞟向徐来，徐来只得木然下跪。见殿内的人都表了态，门外的众将士呼呼啦啦地跪成一片“请太子登基！”

当日，太子李豫便在李辅国、程元振、徐来等人的拥护下登基称帝，史称唐代宗。

代宗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对李辅国、程元振大加封赏，李辅国被尊称尚父，加封司空、中书令；程元振加封骠骑大将军，判元帅行军司马，总率禁兵。

因为李豫对那个血腥的场面始终心有余悸、始终搞不清到底是不是徐来下的手，想对徐来下手又恐实力不济，只得憋在肚里。故徐来未得到封赏，亦未降职。

代宗登基后的第二件事就是为老爹、先皇李亨治丧，尊其号为唐肃宗，时为宝应元年四月。

代宗登基后的第三件事就是将越王李系和张皇后的旧部全部清洗一遍，或降或贬或杀。其他诸皇子见状立刻表示顺服，或自贬或求外封，偶有少数异类则落得个身首异外。

整个事件的最大受益者当属李辅国，先是借徐来之刀射杀越王李系、诛张氏，把徐来带进局里，又顺手得了个拥护代宗登基的莫大功劳，真是一举数得。

反观徐来呢，在这场游戏中白忙活了一场，还什么都没得到，也什么都不是，最终还落得个新皇帝的猜疑。正所谓一着棋错满盘皆输。

长安城里，皇宫东侧，司空府。

素灯素缟的司空府外依然戒备森严，邻近的大街上更是杳无行人。虽然是先皇驾崩、举国哀伤的日子，不过，这府里面却一点儿也没有悲伤的气氛。

与外面的紧张气氛相比较起来，司空府内却是一片欢歌笑语。除了戒备同样森严的内院之外，整个司空府中到处都摆满了酒桌，而那围在桌子边大快朵颐的人们脸上的笑容则更充满了喜悦的气氛。

众多宾客中，即有李辅国的亲信，也有前来附侩的朝中大臣、军中将领，既有从程元振这帮死党，也有来自一些藩属小国的使者，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一些人则是李辅国亲自请来的知名人物。大部分人不分贵贱，不分等级的坐在了一起，除了那些专门为女眷预备的偏席之外，到处都是乱哄哄的一片，劝酒声，划拳声，碰杯声响在一起。

而李辅国、程元振此时却挤在一张桌边细声低语。猛然，李辅国朝着程元振的肩上重重一拍，然后举起杯子，程元振也是满脸笑意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翌日，面对端坐在龙椅上的新皇帝，徐来真的没再抱任何幻想，三个月前的一幕幕时不时的在眼前展现、时时刻刻地在折磨着他。昨日密营甲组早已传来消息，大家更是建议徐来托假。

可是徐来执意要去，这毕竟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早朝。徐来的上朝本身就是一种姿态，虽然早知道有人会在早朝上向他发难。

果然，代宗喊过“平身”过后，李党立刻有人率先站出来、声色俱厉地弹核徐来。

罪名之一：私带兵马进入京都、围攻皇城；罪名之二：纵兵射杀越王，没有留活口；罪名之三：保护当时的太子、现在的皇帝不利；罪名之四：在对待张后勾结越王叛乱中立场不坚定；罪名之五：居功自傲；罪名之六……

洋洋洒洒数千言，从先皇驾崩之时追溯到徐来在娘胎之日，总之一句话，徐来，你犯了错，而且是不小的错，你看着办吧！

徐来对此已没了感觉，你们爱咋咋滴吧——再说你们说了又不算，我没做对不起新皇帝的事。

可是这次徐来错了。李党的陈词得到了朝中大多数官员的认可，于是，代宗顺理成章地开始处理徐来的错误。

虽然语气比较温婉，虽然措辞比较谨慎，但注定徐来的若干罪名被坐实了。而代宗的这番定性式的话语无疑触动了徐来的逆鳞。在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徐来将李豫说话通通驳回，搞得李豫很没有面子。

徐来又错了。这时的李豫已不再是以前的太子，已不是当初在城外迎接他的、那个温和敦厚的大皇子了——他已是名正言顺的一国之君了。

前脚才下了早期回府，徐来便接到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日：兹有临淮王、神策上将、领右威卫、神策军大将军徐来，私带军马滋扰京都，治军不严，行为不检，欺君枉上……本因削为庶民，永不录用。念其前番平叛有功，特命徐来领剑南节度使，即刻离京。钦此，谢恩！”

第六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