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母一脸不快的坐在屋子正中的紫檀灵芝圈椅上,抱怨道:“这里要什么没什么。五郎留在这里怎么能养病呢?”
听见秦母抱怨,一直没说话的小丁氏可着急了。她认为是秦宁拿主意把秦宸安顿在外书房的,生怕秦母责怪秦宁,忙上前一步赔笑着解释说:“当时事情突然了些,把五弟安排在这里也不过是便宜行事。老太太不放心,等五弟好一些搬回去就是了!”
秦母听了她的建议,却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来。迟疑了半天才对丁氏说:“伺候五郎的那几个也太不成样子了!五郎搬回去容易,倒是伺候的人得好好整饬一番才对。”
丁氏还沉浸在哀伤中。听了秦母的吩咐心里虽然不痛快,可还是垂手恭敬的回答道:“老太太说的是,那几个太不成体统,我已经交代裁了她们,再挑几个好的给五郎使唤!”
秦母皱皱眉,又反对道:“再挑好的倒是应该,只是把她们撵出去是不是不妥?五郎平日里孤僻了些,从来不许她们近前。。。。”话说到一半,她又沉吟起来。其实她对那几个丫鬟的生死并不在意,只是有人替她们讲情,她缠不过才说几句的。话说出口,她又不想触到秦宸,只好住嘴不语。
秦宸体谅不到她的苦心,反而觉得这新唐第一命妇古怪的紧,忽左忽右的没个准主意。这么难缠的婆婆,也不知道她的儿媳妇是怎么熬过来的。
秦老太太的两个儿媳倒是习惯了老太太忽风忽雨的脾气。丁氏被她挑剔惯了,只是垂着眼帘装傻。倒是王氏笑着解释说:“知道老太太最是心慈,二太太怎么会胡乱撵人呢?总是那几个丫鬟们还有什么不守规矩的地方。”
听她这么说,秦母到没有反驳,只是定定的看着丁氏。丁氏看着鼻尖,沉吟了一阵才开口道:“我本想打她们几板子先撩开手,看看五郎的情形再发落的。可是翠姑在她们的房里发现了几件东西。盘点下来五郎屋里丢了不少物件。。。别的倒也罢了,只是惠兰的几件遗物怎么也问不出来!”
听她这么说,秦母也恼了,沉着脸说道:“那还了得,这样到不急着撵她们。怎么也得把东西找全了才成!”
秦宸虽然不知道丢了什么东西,可是心里总是恼的,倒不觉得这对婆媳的反应过头。只有小丁氏忍不住暗自撇了撇嘴,嘴里却说道:“既然这样总要好好的问一问。就这么白关着反而趁了她们的心。老太太,我倒是听那两位供奉提起过,说是宫里传下来的规矩。要是问人话,就让她们在太阳底下跪着,什么时候说了什么时候算完!”
丁氏提到的供奉是宫里放出来的女官,王氏聘来教导闺女规矩的。听了小丁氏的复述,秦母、王氏一起变了脸。王氏见秦母恼怒的看着自己,心里虽然没底,还是强笑着解释:“那只是对待底下人。她们都是积年的老嬷嬷,想必知道分寸的。”
秦母哼了一声,秦家的姑娘们都住在她的眼皮底下,自然没有什么事瞒的过她。对那两个女官也没什么看法,看不过眼去撵了就是。只是不喜欢小丁氏探听宫里的隐事,不过小丁氏管着一大家子,却不能当众伤了她的脸面,犯忌讳的事情还是私底下训斥她才是。
拿定主意,秦母抬头看看丁氏,见她还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嘀咕。寻思了一会儿才吩咐小丁氏:“说起来那些东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个念想。要是追不回来你也别强求,顶多把人都打发了就是!”
丁氏是小丁氏的姑母。小丁氏本来就为她不值,觉得众人把秦宸母子看的太重了。一个死掉的妾室,不把她的东西全烧掉就够仁慈了。为了几样不值钱的东西,大动干戈的简直是在打丁氏的脸。她已经满腹的牢骚,说那些话也不过是为了讨巧,怎么可能跑去问那些失物的下落。
小丁氏看秦母的颜色,以为她不喜欢那些酷烈的手法。她转了转眼珠,笑着说道:“老太太、太太都是善心人,我这做小辈的也不能坏了家里的名声。那些东西终究是五弟的念想,要是五弟心疼,我这就让人去慢慢盘问她们!”她的话音刚落,已经有殷勤的管家媳妇冲了出去。
秦家内宅向来是一言堂。秦母尊贵惯了的人物,虽然心疼儿孙,却从来没有在意过两个儿媳的感受。不过听小丁氏提起秦宸,她到没有专断,把询问的目光投注到了秦宸的身上。
秦宸对自己房间里的东西并没有太多的印象,丢了什么也不会心疼。当着众人的面他却不会实话实说,想到已经有人去拾掇那几个太岁头上动土的家伙了,他自然要充大方。
秦宸辛苦的扯动面孔,弄出一副牵强的笑容,回答道:“那些东西其实不值什么的,不过。。。”他话说了一半,脸上露出哀伤不舍的神情,却故作大度的说道:“那些东西留着只是个心意。只要有心。有没有纪念物。。。总会念着。。。”
秦宸的生母虽然出身低微,却是秦家老太太看着长大的。虽然有身份上的差距,可是几十年的感情却无法抹杀。看着秦宸眼泪汪汪,明明心痛的不行,却还要体谅别人的样子,她的眼睛也红了起来。
小丁氏看着这一老一少的样子心里别提多腻味了。有心酸上秦宸几句,破坏他的形象。可是看着和秦萱站在一起的秦家二姑娘,她又打消了念头。
秦二姑娘秦汝儿是秦宸的胞妹,她今天穿着散花绫袍,水绿色的湘裙。或者是没休息好的缘故,本来明亮的眼睛显得有些红肿。听见别人谈论亡母她双唇抿的更紧,丰润美好的唇线都模糊了,尖翘的下巴微微上扬不安的抖动,却强忍着一声也不吭。
一屋子的人,能说上话的却有一多半沉浸在哀伤之中。秦萱还小,见大人们一个个的都哭丧着脸,还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的缘故。他怕众人都在气头上,不敢多话,只是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藏到了姑姑的身后。
小丁氏倒是不难过,可是她看不惯秦宸故作乖巧讨人喜欢的样子,站在那里只顾着和手里的丝帕较劲。还是王氏站了起来,笑着劝秦母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五郎逃过一劫,正该高兴才是!只是老太太要好好的叮嘱他,不许他在再一个人待在湖边!”
秦母听她这么说,立刻就转移了注意力。恼哼哼的瞪着秦宸,有心想问个明白骂上几句。可是想到秦宸脑袋伤的蹊跷,又忍了下来。只是问道:“大夫怎么说?”
秦宁闻讯赶了过来,正赶上秦母问话,忙恭顺的答话:“四表哥说五弟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就是他的失魂症难治,恐怕是难好。”
秦母听不得难好两个字,虎着脸责道:“你五弟好好的,说话应对也没问题。你干什么这么说他?!亏我还以为你是个仁厚的孩子,能照顾弟弟侄子们。。。谁知你竟然跟那混账行子学!”
秦宁苦笑。平日秦母待他虽然不如二房的三个,可也算疼爱。他知道秦母的脾气,也没有慌神,陪笑着说:“是,是我说错话了。五弟只是不记得落水的事情,别的并无大碍。听四表哥说有好多这样的例子。除了想不起事情,到没有别的问题!四表哥怕五弟有外伤得了痉症,开了追风散要五弟喝上两副。又怕他受了惊吓积了心火,特意开的清心凝神的方子。”
秦母觉得这太医倒也知趣。忍不住点点头,对王氏夸赞道:“你那侄儿医术倒是好的,他这么说估计是不碍事。我记得你们老爷八岁那年淘气上树逮鸟,结果从树上跌了下来。在床上足足躺了一百天!那天的事情他就给忘记了。到现在也没想起来。”
王氏笑着搭话:“可不是,到现在老爷还只记得卧床的日子难熬,可是到底怎么上的树,怎么掉下来的是一点印象也没了!老太太你也别担心,反正五郎也没大碍了,不记得就不记得!说不定是他调皮去逮那鱼玩儿,不小心栽水里去了呢!”
秦母看着秦宸头上显眼的伤疤,心里只是冷笑。她点点头,故意板着脸看着秦宸嗔道:“是不是这样?说不定是你怕丢脸故意唬我这老婆子呢!?”她见秦宸满脸的憋屈,忙又笑着哄到:“好了,好了。我说笑几句你就当了真!你这孩子小小的年纪这么多心事,将来可怎么得了。”
她还想再说两句,却见刚才出去的几个管事中的一个,叫宁万媳妇的又奔了回来。她是小丁氏的陪嫁丫头,正小心翼翼的挨近小丁氏的耳朵嘀咕着什么。
秦母一眼了过去,手里的沉香木拐杖不住的顿着地。那个媳妇感觉到秦老太太刺人的视线,不由的看了小丁氏一眼。见她不为所动反而转过头去,她差点哭了出来。
宁万媳妇哀怨的瞥了秦宸一眼。猛的跪在地上,她膝行了两步,战战兢兢的回道:“出了事情,奴婢们不敢做主。又怕事情传出去坏了五爷的名声,才想找三奶奶拿个主意的。”
秦母大怒,“呸”的一声,冲着宁万媳妇啐了一口,厉声骂道:“会有什么事情,五郎一向规规矩矩的,他能做什么事让你坏他的名声?!”
那媳妇委屈地摆手说道:“不与我相干,是方家嫂子让我过来讨个主意的!”
听她这么说秦母却平静下来,宁万媳妇说的方家嫂子是大管家方信的二儿媳妇。她在秦老太太的身边从末等的小丫头做起,一直做到贴身大丫头。一向是谨慎的,不会做出逾越的事情来。再说她和秦宸的生母是发小,又是秦宸的奶娘。既然是她让人来要主意,恐怕这事情还真不是那么简单。
秦母忧疑的瞅了秦宸一眼,想到刚才一口气跑出去四五个人。这四五个管事媳妇再纠集上手下,几十号人总是有的。她不再承望事情能遮盖的住,便冷冷的问宁万媳妇:“都说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话你照直说就是!”
宁万媳妇吓得都快哭出来了,她吭吭哧哧的说道:“五爷。。。五爷。。。那两个大丫头。。。她们说。。。说自己是五爷的屋里人!”说完她跟一堆泥似的瘫倒在地上。
斯言一出,满室皆静。时间过了许久,才有人狠狠的哼了一声。秦二姑娘冷冷的剜了秦宸一眼,也不交代一声,拉着秦萱就走出屋去。
秦母直愣愣看着她们出了院子。又呆呆的看着严氏,她在自己的面前张了几下嘴便匆忙的追出院门。秦母好不容易才回神,她晃晃脑袋也不看秦宸,只是冷酷的对着宁万媳妇喝骂:“你们都是死人么?那两个小蹄子猪油糊了心,竟然敢诬陷主子。这种没王法的东西,打死了也不亏!你个糊涂东西还问什么问?!”
宁万的媳妇被这劈头盖脸的臭骂,弄的慌了神。她的目光在人群中哀求的扫了一圈,落到了秦宸的身上。
秦宸却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的运着气。倒霉的宁万媳妇宣布的倒霉桃色绯闻彻底的把他弄糊涂了。
秦宸掌握这身体的支配权还不到一天,以前有没有这种事情他也说不清楚。还好他练的童子功功力还在,或者可以证明这身体的清白。可是练这功夫的人不多。练了以后,有那个胆子自废武功的更少。没有人做过,就没有人知道破了身的后果是什么。如果运气好的话,破了身却什么事也没有呢?
秦宸有些恍惚。他倒是很想相信这具身体的清白。可是这是封建社会,有哪个女子可以撕掉自己的脸皮,放下自己接受了十几几十年的贞洁教育,豪放的宣布自己和谁谁谁有一腿?何况是同时有两个女人这么做!
说到底秦宸不是这身体原封的主人。他虽然保留着原主的大部分记忆和感情,可是总是有些心虚没底气。秦宸记得那两大丫头长得倒算可人。他说到底是个男人,相信自己有坐怀不乱的本事,却不相信别人有柳下惠的定力。要是确有其事又该如何?
秦宸一脑门子的官司。他不想为这身体的从前背黑锅,可是又不好意思把这身体有可能用过的抹布丢掉。他冒着走火入魔的危险,拼命的用功检查身体。还要不住的转动心思,算计自己的小九九。
宁万媳妇的眼神虽然狠辣,可是秦宸却感觉不到。他运功一周天,确定这身体没什么异样,才美滋滋的收工站好。可惜他眼一睁,就差点被宁万媳妇的几句话激的背过气去。
宁万媳妇一直希望秦宸说句话,要求不多,一个字就好。你丫做了就吱声“有”,没做就吱声“无”,这么不死不活的算哪家的男人?她的眼,刀子般的刺向秦宸。可是秦母熊熊的目光却杀人般的注视着她。
宁万媳妇吃不住压力,口水四溅的叫道:“方家嫂子也说要立马打死那两个小蹄子的!可是荷香。。。荷香那疯丫头却说。。。她说。。。她。。。怀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