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宸觉得有些乏力。他退到赵国基的身边，和他并肩坐下才低声问道：“当年也是这样？你说一句他们顶一句？”

赵国基跟个老太太似得撇了下嘴，含冤说道：“那时候他们还小，倒没有顶过我！只是我话说完没两天，就让我爹打了个半死。”他狡黠的看了秦宸一眼，阴笑着问道：“如何？拉到么？”

秦宸微眯着眼睛问道：“我要是现在住嘴，不提这茬会有什么后果？”

“和我一样的尴尬。以后我是阿呆你是阿瓜！”

秦宸看着赵国基开心的脸，心里却只是郁闷。他直起身，冲着方定大叫：“我没有说胡话！我只是想离开家族的羽翼，想开创更大的基业！”

这下连方明都不替他担待了。方明拧着眉，愤愤的问：“哥儿你这就是说胡话！你将来会是国公，比国公再大的。。。”他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可在坐的都不是呆子，对他的未尽之意都心知肚明。虽然都觉得方明有些小题大做，可是有的事情还是小心一些的好。再想起赵国基往日的言语，他们都谴责的盯着秦宸。

秦宸再一次的遭到打击，他倒回赵国基的身边，有气无力的问道：“现在。。。你有什么看法？”

赵国基以前吃的亏更大，还好有惊无险。他渡过了那段时光，到忘记了那种难熬。这会他只眨巴了下眼睛，怜悯的看着秦宸说道：“可能他们潜意识里真这有这种不安分的想法，所以你的话一沾边他们就往那个地方想。要不就是他们想太多了！”

秦宸宁愿相信是他们想的太多。他深吸了口气，又跳起来叫道：“谁说老子要做官了？种地不行么？做买卖不行么？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老子要做天下第一富商！”

听他这么说，方定们到放下心来。也不管他言语粗鄙，纷纷找地方坐下，只有方明语重心长的劝他：“哥儿，不是我话多。只是事情要想长远些！本朝虽然说是兴农重商，可做那些到底不是个事。耕读传家虽然好，可是你要是没有功名，光赋税徭役你都应付不了！赵哥倒是弄了几亩地，和李哥他们一起种着。可要是没有卢国公府的牌匾在前面挡着，把他们家的小五卖了都不够缴税的！哥儿你的头脑虽然灵光，可到底不是读书的种子。与其十年寒窗，还不如承袭爵位。。。。。。”

秦宸看着他嘴一张一合的有些头晕，摔回赵国基的身边，哀嚎着问道：“你有什么建议没？”

赵国基没有想到自己的科学试验田会得到如此评价，他的心里十分的失落。半天才建议道：“要不你后退一步，别提离开秦家的茬。”

秦宸想了想，又打起精神对众人解释道：“你们都想差了。就算我真的伤了脑子也不会把大家往死路上带的！”见众人都吁了口气，他也松快了许多。继续说道：“他到底是嫡子，有的事情不是咱们说了算！我只想留个后手。再说这个院子才多大点地方，你们甘心被圈一辈子？”

听了他的话方定放下心来，本能的附和道：“就是，赵哥见天的说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大家好手好脚的总不能一辈子都在娘老子跟前晃吧？”

方明了他一眼，软硬兼施的说道：“五爷这话说差了。按理说我们做下人的不该说主子的长短。可是。。。哪个不想有个好主人。三爷品性是没的挑，可是性子绵软。他那院子里就是凌家人的天下。萱哥儿还小，看不出什么来。四爷。。。就说他身边的那几个人，他们不会给我们留活路的！五爷你讲孝悌，小的不该拦你！可是我们也是伴着你长大的，你总该替下面的人想想吧？！”

秦宸有些错愕。方明是自己的奶哥，记忆中他一向维护自己，总是憨厚的笑着陪在自己身后。或许是从前温文的秦五爷会做人，他才从无怨言。换了嚣张自私的秦小老板，反而容易激起身边人的劣根性。

秦宸检讨了一下自己，看着方明诚挚的说道：“明哥，我知道你的难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这家里的人一天比一天多，可位子却只有一个。咱们不说爵位，就说方爷爷的位子。你们想过么，他老人家总有不管事的时候，到时候谁接他的位置？方家三位叔叔，还是赵家两个舅舅，我还忘了南边的两位方叔叔。。。你们现在为了卢国公的爵位，跟凌家的那伙人争的头破血流。将来会不会为了大管家的位置，相互间斗的你死我活？”

秦宸见众人都有些悒郁，反而有了精神。他直起身，扬声说道：“说起来我是你们的主子，可你们想过没想过，我愿意不愿意做你们的主子？！”他不理会众人或惊恐或愤懑的神情，继续大声道：“我的舅舅、姨妈，见了我要行礼作揖，要叫我爷！我的表哥表弟还有你们，陪着我一起长大的。。。我不知道你们一口一个爷的叫着是什么感觉？可我听着不舒服！你们本来是我的伙伴，朋友！我不想你们再做我的下人！”

秦宸还以为推心置腹的一番话会引来小弟们倒金山推玉柱呢。可是他们只是聚在一起嘀咕，偶尔有风邪、狗血之类的词飘出来。秦宸有些纳闷，溜回赵国基的身边虚心求教道：“我说的不对么？他们怎么变得古里古怪的！”

赵国基的脸已经扭曲到一个程度，听见秦宸问话，他抽搐着回答：“你给他们的印象不对！他们认为你不是想把这伙人都撵出去，就是想离家出走。所以他们觉得你不是风邪入脑，就是冲撞了什么。狗血就是黑狗血，你。。。”

秦宸没想到会是这个后果，他没有检讨自己的不识时务。却一脸悲愤的拉着赵国基的手质问道：“为什么平平都是穿越，人家三言五语就能收到小弟。可我三言五语下来小弟却要做反？”

赵国基不满的白了他一眼骂道：“那是因为人家入乡随俗，只说建功立业荣华富贵！谁像你似的搬出平等自由来！”他对着那堆人努嘴道：“这些人骨头缝里都写着小老百姓，最多想个封妻荫子。你跟他们说平等自由，还不如说苟富贵，勿相忘！”

秦宸心里嘀咕，你这不也是血的教训。人却又跳起来叫喊道：“你们听我说，我不是想离家出走，只是想让大家有更好的前程。十几二十号人！大好的时光全浪费到那些废物的身上，你们不心疼，我还看不下眼呢！”

听到秦宸的指责，一伙人安静下来。面面相窥。还是方定先反应过来，扭着脖子说道：“五爷你在说什么啊？你的前程就是我们的前程，你好才能我好大家好呢！你丢脸失势我们也得倒霉败兴。所以我们说什么也得让你出息了！”

说完一伙人又聚集在一起嘀咕起来，只是话题已经从黑狗转移到抹黑上了。

秦宸觉得浑身发痒，右手把额头抓的沙沙响，恨不得自己再穿越回去。只是见赵国基兴致勃勃的围观，他又咽不下这口气。几步冲到众人中，大声叫道：“给我收起你们那些龌龊心思！”

看着一个个满脸不服欲言又止的样子，秦宸找回了几分自信。他喘了几口气，垂着头解释道：“你们怎么不明白，这个爵位的归属不是你们所能决定的！现在老太太只觉得你们是小孩子胡闹，所以才会纵着容。可将来呢！你们哪个知道她的心思？！你们以为秦家只有爵位和两处宅子么？掌握不住店铺产业土地金钱，就算袭了爵，也不过是个破落户！”

这话倒是把方家的小子们说愣了，他们你推我我推你的，都想别人挑头拿个主意。还是方明先开口，对秦宸为难的说道：“哥儿。不是我们眼皮子浅，只是秦家的产业就那么些。太太奶奶们的陪嫁您就别指望了！祖传的和老太太的那些是我爹和赵大叔他们照管。做儿子的总不能跑去和老子抢饭碗吧？！再说也抢不过！”

秦宸终于明白赵国基为什么那么不思进取了。他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苦脸，心里却涌出了一股锐气。反手朝方定的头上敲了一记，大声的命令道：“我又没说要你们去和他们争！别的我也不要求，只是想让你们想想！如果不离开秦家不和那伙人争斗，你们准备怎么过活？如果我有出头的一天，你们准备跟我要什么样的位置？”

听他这么说，方定们彻底松懈下来。纷纷埋怨秦宸道：“这话不早说，害人担心了老半天！”“就是。这么简单的话绕了这么大圈。”

方明见秦宸的脸色愈发的难看，忙笑着劝道：“哥儿你放心吧，我们早想好了。国柱和你最贴心，大管家我们不和他争。你给我指处田地生意让我有个事情做就行！”说完他偷眼见秦宸的脸色没好多少，忍不住推了方定一下。小声问道：“你呢？”

方定揣摩着秦宸的心思，小声说道：“我到没想过。留在爷的身边跑跑腿，传个话挺好！不然去收收帐？”

秦宸越发的没力气。倒是房典大声埋怨道：“原本我们过得挺好，没事听赵哥念叨几句。喜欢摆弄花草的去地里折腾，要不然就跟着隆儿哥练练拳脚，和齐儿哥做些小玩意，念会书啥的。都是那些老虔婆没事找事！”

秦宸越发的无力，不知道自己和那些老虔婆有什么区别。还是国柱养足了精神，站起来大声喝道：“唠叨什么？唠叨什么？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大厨房到无所谓，东厨房可是姓凌的地盘，你们再不去连草也没的嚼！”

国柱见人一哄而散，走上前拍了拍秦宸的肩，安慰他道：“放心吧，大家知道分寸，出了这个院子，他们不会乱说话的。”

秦宸胡乱的点点头，却问他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么？为什么一句话也不问？”

国柱看看两个哥哥，合计了一下才说道：“以前大哥说话比你还怪，我也习惯了。再说。。。你知不知道，二哥为什么老占你的便宜？”见秦宸一脸的茫然，他又拍了拍秦宸的肩膀，说道：“我们的月钱都给阿爹收走了，他要攒钱。他说他们这辈子是注定了，可我们还有希望。就算是为了你，也得给我们谋个前程，给你添几门体面的亲戚！”

看看秦宸的脸色，他又替方明们解释道：“他们和你随意惯了。都知道你脾气好从来不把我们当下人看，才这么着的。跟着你总比别人自在些。三爷还好点，要是四爷，秦家就得变成丁家的天下！”

看着国柱施施然的走掉，秦宸心里有些感慨。他走到赵国基的面前，俯视着他问道：“为什么我陷入窘境你只肯干看着？我以为我们是生死之交呢？！还是卢国公府的秦五爷只有一个至交？！”

赵国基扯扯嘴角，疲惫的说道：“这就是信息多寡的区别。老三只把你当做表哥、当做秦五爷，所以他能很自然的做你的至交！可我不能。。。”看着秦宸一脸的失落，他摇头说道：“你把人生比作了棋局，那么我在那里？”

听了赵国基的指责，秦宸惶急起来。他张嘴想解释一下，说那只是个比喻，只是个口号。可赵国基却不想听，他摆手说道：“知道多了我反而觉得自己人生是一场场的牌局。”

看着秦宸不知所措的样子，他笑了下，轻声说道：“你一直是我的对家。”他站起身越过秦宸，看着屋外摇曳的梧桐树，继续说道：“以前总是你主叫你坐庄，可我们已经输了二十多回了。这会我觉得自己抓了手好牌，我想做次庄家。。。你却说你的棋局你做主！”

秦宸没想到赵国基想争的是话语权。他迟疑了半天才问道：“我的技术真那么臭么？都是怎么输的？敖破做的手脚么？”

赵国基回头，带着丝哀怨说道：“他和我一样都是棋子。命中注定，我们只能做你的配角！”他扁了下嘴，落寞的说：“是我不知足想着要过把瘾，你不要太在意！”

秦宸咬了咬下唇，轻声问道：“这次你手里的牌比我手里的好么？我还以为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呢？”

赵国基深深的看着他，带着丝得意说道：“可我学会了作弊？这回我知道对家的牌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