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宸不自在的揪揪淡青色的衣襟。
国柱刚刚告诉他这个颜色叫做缥。还拽文似的蹦出一句:缥,帛青白色也。
这还是秦宸第一次被颜色为难。或者说他第一次体会到女孩子的痛苦。几箱子的衣物,各式各样的丝织品。娇嫩、鲜艳、奔放的颜色,让他分外的怀念从前。
被金属包围的日子里是不需要准备太多颜色的。灰、白、黑三色已经够一个男子过完一生。作为殷实的商人,秦宸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穿大红、嫩黄、水红的日子。
还未到巳时,这身上的已经是第二套装备了。
今天老太太没精神。请了安连顿早点都不安排,就把他们打发进了家塾。
还好那里总是备着点心的。秦宸正嚼笋肉包的时候,有人进来回说:“有客来了,老太太让五爷换了衣服进去呢。”
为了表示对客人的敬重,国柱特意找出来一身明晃晃的锦袍,据说叫做天下乐晕锦。
可是秦宸看着只觉得头晕。僵持了半天才套上这件不晃眼,不显眼、不鲜艳、不算太娘的缥袍。
进萱龄堂的正厅的时候,秦宸下意识的眯上了眼睛。他本来以为会有一位金碧辉煌的贵妇人等在里面,谁知只有干净爽利的云大娘。
地上摆满了坛坛罐罐,都是秦宸在云家见过的。
或许是昨晚提起过叶景青的缘故,秦母到不嫌弃云大娘的身份,淡淡的对秦宸介绍了一句。
看着淡紫色、绿色的豆子,低矮有些趴伏的植物。秦宸很真心也很势利的想管云大娘亲热的叫声舅妈。可是看着老太太淡漠的眼神,他只好淡淡的称呼了一声。
云大娘并不在意秦宸的疏落,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他。对老太太笑着夸奖了两句。她的态度语气很得体,明明是奉承话,却不觉得阿谀只是亲切。
秦母听了很受落,可还是阴阳怪气的撇着嘴说道:“男孩子,也不承望他长得多好。只要能顶起门户,别沦落到忘记爹娘祖宗,改名换姓就得了!”
这可是当着和尚骂秃驴了。只是云大娘却像是没脾气的人,温温的笑着:“青哥的脸皮薄,知道姨娘还在生气,他也不敢过来现世。只是昨儿见了哥儿觉得投缘,想。。。”
秦母不等她说出来意,就嗤笑着说道:“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的人还要脸皮作甚?你也不用来我这里花言巧语,只要叶家的孩子认祖归宗。我自然让他去你们家行子侄之礼。”
云大娘虽然有些气馁,还是坚持的说道:“祖辈传下来的规矩是不可能在我这一代改掉的!青哥也不敢奢望什么子侄之礼,只是觉得和宸哥投机,想多见见他。”
秦宸有些心动,不露声色的看着秦母。他对倚云斋的人没有什么好恶。可是萧瑟却过够了清教徒般的日子,恨透了西方白虎那一支的人马。心心念念都是要给那些人一次好看。
那孩子发起狠来一向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这已经是很一般的招数了。
赵国基虽然忌惮倚云斋的人,可是他被她荼毒日久,竟然觉得生命诚可贵,萧瑟价更高。为了有一个安稳的将来,三大巨头都觉得应该同意萧瑟的意见,找东方青龙的人拉拉纤。
只有秦宸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实际上他不能接受的是国柱取代自己的地位,成为弥勒榻会议的一员。他是个和平主义者,一直主张带着萧瑟离开倚云斋。天大地大,几个人找座海外仙山躲起来就是。
可惜一心想战天斗地的国柱不肯。他虽然没有成为战神的打算,却绝不介意看着别人斗个你死我活。他的借口很恰当。女人是不能离开人群的,如果没有足够的新鲜事物转移她们的注意力,那么做儿子丈夫的可要注意了!更何况桃源虽好总有让打鱼人看见的时候。倚云斋的人法力虽然平平,却是这世界的主人。就算真的有海外仙山也早被她们占据了,几个人能躲到哪里去还不如把倚云斋的水搅浑,让她们自顾不暇的好。
秦宸找不出更好的借口,或者说他没有太多的勇气推翻萧瑟的建议,更怕萧瑟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到自己的身上,只好担起纤夫的重任。
本来他想等秦母气消了,再去新鲜出炉的表舅家转一圈的。不过表舅妈自己送上门来当然开心。
秦宸很想点头,很想像小哈巴狗一样可怜巴巴的看着秦母,可是又怕弄巧成拙,所谓千言万语不如一默。秦宸只有在沉默中慢慢的等待。
他没有等太久,秦母就忿忿的开口:“投缘?和他投缘的多了去了!现在还有几个待见他?他自己折腾了半辈子,弄了个隐姓埋名不说,还想怎样?你不要再说了,秦家已经有一个被抹杀了,不能再出第二个!”
这话显然说到了秦母的痛楚,她说完就不在开口,只是红着眼睛在一边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