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无忧,何以解忧?念忧,恨忧,只有泪空流。
世间之人大多如此,无忧者处处寻忧,以忧为伴;具忧者假酒忘忧,意欲脱俗。
可是,又究竟有多少人能够真正以忧为伴,又有多少人能够勇敢面对,而不是一味地逃避那些忧愁呢?
一路上,雷炽凝把关于自己、小莹、水晶的事都彻头彻尾地告诉了小常子。此时她对于他,莫过于小莹之外仅有的朋友了吧。
烈日当空,小常子和麻吉早就渴了,眼见着有一家茶铺横在路中,便一同行至,稍事休息。
叫了三碗清茶,两人一猴围着圆桌坐了下来。瞧着天气,太阳辣辣地落在当空,阴凉的茶铺里人不多,零星也就这四五桌。
雷炽凝左右观察,仔细地打量着几个人。
最左边的,是一个和尚,僧衣很干净,一支禅杖霸道地横在桌上,满面通红,似若朱砂,双目悠然微合,光秃秃的脑袋剃得蹭亮。
边上的一桌坐着位带头巾的男子,脸上有块刀疤,肤色黝黑,一把大刀紧握右手,许是对那和尚有些敬畏,断然不敢松懈。左手则捧一碗茶,大口地吞饮。
正中的一桌有些空荡,一壶茶和一个红布包,始终不见有人。
继续向右数就剩雷炽凝这桌和身后的两个农民的了。说也奇怪,自雷炽凝一行进入茶铺后,两个农民当即放下了闲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想来也好解释,八成是没有见过把猴子带进茶寮的人吧。
喝了几口,小常子摸了摸嘴,话匣子又打开了:“这么说,小雷哥哥,我们现在是要去找那余下的几枚水晶咯?”声音似乎响了些,整个茶铺的人集体把目光聚集了过来。
“是啊,妹妹,你看看你,昨天因为贪玩把妈妈的嫁妆弄丢了,害得我今天得陪你到处找。”语气十分平缓,因为他知道,小常子的就着她的读心能力定然能明白的。
再看小常子,会意地吐信,“希望今天能找到吧,不然妈妈又要骂了。”
众人这才低头各忙各的,恢复了之前的神态。
原来,雷炽凝确然找到了十块水晶,自其发现内里另有机关后便觉事态严重,远非一般人物那么简单。于是,找了个锻造商打了六枚假的替代,并将替换的六枚真水晶买入一片草丛。当日为了瞒过村里人瑞之眼并让内奸对于水晶的替换未有觉察,就特意把四枚真水晶混入其中。临行时,则来个死无对证,把两枚真水晶连同假水晶投至村外,是来者误以为烧掉的是真水晶。听凭昨夜二人的话语,更然他确定了组织未发现其中蹊跷的真实。可惜的是,雷炽凝对于水晶的特性并不知晓,导致了整个计划的失败。这自然也是后话了。
忽然,门外一阵喧闹。之后,便听闻兵刃相向之音。抱着“各人自扫门前雪”的心态,茶铺内的客人无一出门观望,皆若无事之状。雷炽凝低头不语,担心身分暴露,会引来杀身之祸。若是从前倒也无惧,出了事大不了脚底抹油,可如今身边还带着一个无辜的小孩。殊不知,其身边的坐位早已空空如也。
话说门外,此刻竟立着几十号人,对于这乡间查铺而言实属稀客。
自然,门外之人并非茶客,手执兵刃围成一圈,似乎随时准备对谁发起攻击。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小常子带着麻吉爬到了就近的一棵大树上观望。让她惊讶的是,人群中竟有一簇粉色光华,忽明忽暗地闪动着。
小常子看呆了,也许是久不见生人的缘故吧,见了一大群人“打架”也说不清到底是喜悦或是好奇。
一边激斗正酣,茶铺却风景如故。几桌人各顾各的,而中间的却怎么也不见人来。雷炽凝瞥了眼自己的衣角,藏得好好的。水晶呢,还在怀中,便坦然地叫了一盆花生,慢慢地拨了起来。
转眼间,那粉色光华已升腾成粉色风暴。一拥而上的人群瞬间炸了开来,摔倒在地。不久,随着人群的倒地,粉色风暴也逐渐缓和。
小常子不知为何笑了起来,和麻吉一同拍起了手。
粉色终于停滞,小常子这才发现那粉色的本体原是一个持杖女子。那人循声瞧来,对树上的小常子莞尔一笑。笑容十分明媚,在白皙脸颊的陪衬下犹如一朵盛开的水仙,清纯且不失风韵。
女子身形不高,却十分窈窕。身着粉色公主裙,乌黑的秀发披肩,静静地躺着,丝毫见不到适才激烈打斗留下的痕迹。且看她手中的杖,足有一米来长,下部呈锥状,顶端则镶着十来种玉石,色彩不一却很有格调,多而不杂。
女子踩着倒下人群的空隙,缓步向小常子行来,一抹微笑始终挂在嘴边。
就在将至小常子身边时,铺内跃出一人,明晃晃的大刀握在手上几个跟头翻到那女子与小常子之间,堵住了去路。正是那黑脸汉子。
女子一个惊诧,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双手抱肩,问道:“江叔叔,哪阵风把你吹来啦?”
黑脸汉子收起大刀,一个抱拳,道:“小姐,跟我回去吧,老爷说了,要是你在这样一意孤行,不肯与那陆公子一刀两断,就让我把你的尸首带回去。我真的很为难,所以请小姐行个方便,好么?”
“江叔叔,”女子镇定如故,“我们俩的事,为何一定要爹爹来管。你们对这件事情又知道多少?这种礼教、这种束缚我受够了,也腻味了。要是你们执意要取我人头的话,悉听尊便。不过需答应我就此不再寻陆公子麻烦。”说着,引杖以下部尖锥直向自己的咽喉索去。
说是迟,那时快,大刀“叮”地架在了杖上,发出“呲呲”声响,“傻孩子,你这又是何苦呢?这不明白着让在下为难嘛……”汉子顿了顿,叹了口气,“也罢,你走吧,越远越好。”
女子道了声谢,见小常子挥手示意,便跃到树梢,悉心倾听。
“姐姐,只怕这位大叔是要自寻短见,你干脆把他的兵器夺来就是。”
女子二话不说,一个反身鱼跃,窜到了大汉面前,一把夺过大刀,回到小常子身边。“谢谢你啦,小妹妹,走,随我去茶铺拿包裹。”说着便带着小常子跃下树梢,搀着手向茶铺走去。就在与黑脸汉子擦肩而过之际,麻吉陡然怪异地尖叫。
来到茶铺门口,女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叫“不好”,飞也似地向“江叔叔”跑去。之间那汉子从怀中掏出一把银制物,猛然向胸口刺去。“住手!”女子身形极快,却已然赶不上汉子的动作。
来不及了,女子闭上了眼。一切的喧嚣又一次化归沉寂,撕裂它的是小常子爆破似的大笑。女子睁开眼,缓步移到大汉面前,发觉其正呆滞地望着胸口。顺着目光移去,女子也怔住了,其惊讶程度一点不亚于黑脸大汉。
许久,女子才道出了一句话:“江叔叔,看来这是天意,你也便不用这般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包药,递给汉子,“你见着我爹,就说我执意不归。把这药给他,便也不会责难于你。”
黑脸汉子叹了口气,接过递来的药,深作一揖,向北走去。
余下的两人四目相对,会心一笑。女子拉起小常子的手,小常子拉着麻吉的手,回到茶铺。
茶铺空空荡荡,原本坐着的人不知何时全然离开,突兀地显露着中间座位的茶和红布包。
小常子来到原本雷炽凝的座位,位子上干干净净,空无他物。
就在这时,店小二拿了个信封摆在小常子面前,同时摊开了另一只手。
“干什么?”小常子疑惑不解。
“这是刚才那位爷给你的信,但请麻烦付我勺子的钱。”
“我……我没钱啊!”眼神求助般地望向那位女子。
女子缓步走来,手中提着红色布包,未有片语地替她付了钱,而且还外加打赏,弄得小二喜滋滋的。
小常子接过信,展开,却什么也看不明白。的确,打小就住在林中与麻吉为伴,大字自然不识几个。
女子接过信,解释道:“你那名叫‘林间雀’的哥哥叫你跟着我,说他要去办正事了,办完后自然会来与你汇合。”小常子会意地笑了笑,便不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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