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明总算明白，西楼说了这么多，是要他知道，火器也就是枪支弹药不可能像他所想想的那样一下子就迅速的发展起来，产生巨大的破坏和伤害，他可以选择将火铳和火药的制作方法都公开出去，选择糊弄人的方式让自己脱身。

西楼是好意，所以才在那天故意在太子面前，说出了火药的配方。他暗示他只要这样一点的让步，就能从麻烦中脱身。他没能早点明白，而现在，他的弟弟却选择了走向麻烦，而不是脱身。

虽然明白了，但是雾澄要和他分家！一想到这个，他就不由得火起来，但他的火也是温的，毕竟他怪不了西楼。

但是，不是不怪。况且现在，他还搞不懂西楼到底想做什么。也许，他也只是利用着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便利想和自己套近乎，目的其实和其他的人没有什么两样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方天明突然觉得自己的思维豁然开朗――是啊，本就应该是这样。西楼是太子的近侍，凭什么要来帮忙他？况且他一开始说了那么多，怎么听起来都是在劝他放开了手去和太子合作！

西楼到底是那个世界的人。

方天明知道，那里的每个男孩子年轻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个拿着枪上战场的威风凛凛的军人梦，也知道男人总是对战争，功勋有着莫名的追求和狂热的幻想。所以关于战争，暴力的电影从来不会担心没有观众。而他，曾经也有过这样轻率的，天真的想要拿这里没有的东西改变世界的想法。但是，幻想和现实还有责任，压根儿是不一样的。何况，他现在真的只是想做一个普通的商人，压根不想和皇家，和政治有什么瓜葛。

西楼想做什么，何必一定要拉上他？他方天明是不知道枪支制造是怎么回事。但是，知道火药历史如此详细的西楼，会不会其实也知道更强的枪支的制作方法？照西楼说的，他有用的地方其实不是在火药的配方上，那西楼是不是也想在那些方面利用他？

方天明心里一横，开口问道：“西公子，你方才说，火器和枪支弹药是不一样的。那么，你也许知道枪支的构造？其实你可以让人做出比火铳更厉害的东西来吧？既然知道王水，那么其他的炸药之类的，你也？你不会……不会是想……”

虽然他的话没有问完，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问，但是西楼已经知道了他的大概意思。他道：“我没有方老板那样悲天悯人的心肠，但是，我也没有自大到以为自己多学了点东西，就有能力改变世界。当然，更没有想要征服一个国家，世界的野心。我只是想在这世界，不太糟糕的活下去而已。”西楼露出了迷茫的神情，不知道在看着那里说道：“在我看来，世界很大，不是个人可以控制，改变的。如果世界要改变，那一定是因为世界本身的要求，而不会是因为某个人或是某些人的出现，不是因为天才的创意。天才和伟人也不过是顺应了世界发展要求。”

方天明能将火药传播开来，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有眼光，有才能，更是因为，这个时代需要使用火药来扩大矿产的产量，来满足市场的需要。同样的，有人想到要使用火器，也不是因为他天才，不过是时代也需要罢了。

超越时代的事情，当然不能做，做了，其实意义也不大。比如火药，发展了几千年，才以枪支炮弹的形式取代刀剑；比如发电机，做出来在这里也用不起来，因为没有相应的电器。而照明，这里本就有天然的晒一晒就可以在夜晚发光的光石。

改变世界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当太子雾澄提出来要做火药武器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要做阻止之类的事。在很久以前，火药就已经在这里并应用了。染甚至在他的船上，放满了火药。火药并不是他们的创举，而是他们这里的人，在这个时代前提下，自己提出来的要求。或者，其实那些热武器之类的东西早就有了，只是还没有进入这些统治者的眼中，所以他们才重视。使用热武器，并不是外来者无理的闯入和自作主张。

所以，他又为什么要感到不安呢？这本就是和他无关的事。他们要做，就让他们去做好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他们，不必要的情况下，就作壁上观，看看戏；必要的时候，露一手也无所谓。

反正他其实，只想努力的成为一个医生，稳定的活着，而已。

“所以，我并没有要利用方老板的意思。只是想着，你能脱身就好，手段什么的，只要不过分，就无所谓。至于您所担心的那些影响，其实多半也可能是杞人忧天。不过，似乎是我多事了。”西楼垂下眼睑，站起来，道：“今日打扰了。二老板的意思，我会传达给太子殿下。告辞。”

“我送西公子出去。太子那里，就麻烦了。”雾澄说着，动身送西楼。西楼告一声有劳了，慢慢走出了方天明的住处。

关上院门，雾澄面对的是方天明的怒气。

“你行啊，长大了，翅膀也就硬了！竟然自作主张！对，你也是方记的老板，但是你做什么都行！为什么要去沾这东西！羊山的那次，还有，还有那些矿难的人……你还没受够啊？我们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我们只是在被他利用！”

“我们还有其他的选择吗？为什么我就一定得逃？”雾澄问。

“可是做那些东西，一定会有更多的人恨我们的！比矿山爆炸的那次，还要多的人的责难，还有骂声……那种罪，你受得了吗？逃又有什么不对？大丈夫，本就该能伸能屈！为一时的意气做这种事，不值得。”方天明头疼的说。

他再也不想有被人怨恨，自己悔恨不已那样的经历了。

“你不必担心那些事。我说了，是我和你分家，我来做。”雾澄说。

“你！”方天明一时气结，话都找不出来！

“即使成为千古罪人，即使将来我会因为很多人的死去、因为很多骂名而悔恨不已，那也是将来的事情了。再怎么样，我都不想像现在一样继续卑贱如蝼蚁，任人践踏。有钱又怎么样？买来了姓名又怎么样！没有实权，还不是一样被人捏在手心，翻身都不能！我也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的权力。”雾澄对他的哥哥说。

“你要权力做什么？我们只是普通商人！”方天明问。他们只需要处理好和官员的关系就好了不是吗？

“我不想再看着你还有其他亲人被贵族随便就可以捉到牢里去，自己却无能为力，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天明哥，我知道你心软，见不得人死，受不得人骂，所以不愿意做火器，不想被人骂。可是我不怕。这世上，谁不是踩在别人身上活下来的！所以，你不愿意做的事，我来做；你不愿意承受的罪，我来承受。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总有一天，他也可以将人玩弄于手掌之中。雾澄认真的对方天明说。

方天明看着他弟弟认真坚定的脸，突然真的是，什么都说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