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下午三点钟左右，船靠了岸。
沿江都是寻人的，因为昨夜的崩崖压到了好几艘船，关口和郡里都派了人来打捞善后，江面上也还有楼船兵跟着在查船，回来的的船都一一被检查了才允许靠岸。那些失事船的家人们一窝子堵在港口，叫喊的询问的，也有一一守着归船，巴望着有落水的人能幸运的被其他船救起来的。
这种事不好说，未必不可能，至少西楼和其他好几个人都走了这种运气。不过段义那船上的人并没有把这个泄露出去。
趁着那些官兵上来检查查人的时候段义留意询问了一下，查船的海宁本郡官兵掂了掂了段义送上的硬币，告诉他们说昨天晚上的崩崖是人为造成的，所以这回海关是准进不准出，查进来的船，不过是坐做样子罢了。其他的，就问不到了。但是那位士官在三叮嘱，上了岸之后他们要规矩些。
西楼黯然，却也觉得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因为海宁依旧还在叛军手里，于是他答应了段义的提议，混在他们之中，到了海宁。
下了船后，船员们忙着卸货，他们这趟带回来的都是抢手货，不急着卖。段义则和另外两人安排生病最严重的那几人，到城西一个院子里休息下了。
其实远航归来，他们船上生病的人不少，不过并非每个人都像躺下的那个那样严重罢了。
西楼也开不了什么特殊的药物给他们，更不清楚如今这里水果维生素那个含量更高，这时节，柑橘之类的水果更是没有，当然也不能指望他们生吃蔬菜，于是一股脑子的开出来的，除了两样是消炎的药草，就全是水果了。
段义大概把那两样消炎药当作主要方子了，很认真的买来了所需要的东西。同时他很热心的帮西楼打听事情，但是结果却十分让人失望，因为官方似乎封锁了消息，问不到什么。
唯一有价值的就是，郡里派人，封锁了海宁的圣殿。
圣殿里，有什么吗？西楼寻来地图看了，就发现了问题。海宁和青城都是在沿着苍江而建立起来的城市，从青城到海宁，苍江绕了一个大大的弯儿――绕过青山。
青城在青山以西，海宁在青山东。他们当初去墓地时走的碧水河发源于青山，往西流向青城，汇入苍江。所以沿着碧水河往东走，就是往海宁方向走。一般情况下，由于大山的阻隔，虽然走碧水河方向路线，距离很近，但穿过青山很困难，所以基本上没有人会选择这条路。
问题是，太子他们走的是地下。
原来穿过地下那些弯弯曲曲的道路，当初他们竟然直接到了海宁。
那么，那个地下神殿，根本就是在海宁神殿的地下？
联想到墓地里的无处不在的水，还有突然出现的黑白两殿的圣者，西楼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
那么，为什么圣殿那里会崩崖？水兵们说是人为的，难道是有人事先在那里埋伏了炸药？
不过，如果是爆炸，为什么他不是被掩埋了，而却是落到江海口了？
太子呢？
他.......怎么样？
屋外飘起了雨。
段义走进屋子里，开门就开口：“明月，真有你的，他们觉得好多了........呃，你这是要去那里？”
西楼绕过他，撑开伞，头也不回：“码头。”
段义楞了楞：“你还有同伴........？”
“嗯。”简短的回答。
段义想了想，冒雨跟上西楼拉住他：“等等，我码头那里路子也有一些，至少比你多。你想打听什么？”
西楼甩开他的手：“和你无关。”径自走了。
段义挠挠头，只得取了雨具，跟在西楼后面：“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雨下得淅淅沥沥，一会大一会小，总没个停歇的时候，空气沉闷压抑，飘散着梅雨季节特有的潮湿味道。
清流这沉闷静谧的午后醒来，起身发现自己是全身无力，左肩更是因为用力而痛得他闷哼出声。
很快就有人对他的出声有了反应，守在一旁的远连忙过去扶住他：“您最好还是不要动。”
清流示意不需要，自己坐了起来，扶着绑了绷带的肩膀，脸色青白，神智却很清醒：“西楼呢？”
却半天没有回答。
知道情况不对，清流盯着远：“怎么回事？我记得，我将他带出了水面！”
远低了头：“上游大雨......江水太急.......他又没有意识，我们靠近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文书官的人了......”
“我不也失去意识了”清流这话声音有点大声，仿佛吼了，里里外外的人都听的到。
远也不知道该做如何解释，只得继续说：“正派了人在打捞........至于崩崖的事，也在查........还有，圣者和圣女，也一同捞起来了，殿下要怎么处理？”
谈到正事，清流向来冷静，这会儿却没心情听了，他摆摆手赶人：“下去。”
远没得法，只得退了。
清流倒在床铺上，闭上眼睛，心里一团糟。于是只好闭上眼睛，回想。
当时他们在地底，听到猛烈的爆炸声后，地下寝殿只是裂了些缝，摇晃了几下，到没大问题。
大的问题是，有水涌了进来，很快就灌满空旷的大殿。
他只好带着西楼潜水从原先的出口出来，快出水面时被从山崖下的石块打中，不过那时候，附近恰好有船经过，并且似乎有人跳下水来救人，他也看到远他们的船就在附近........怎么就只救起了他一个？
出了什么意外？
清流仔细想了想，坐起来，叫远进来，说了八个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远点头，退了出去。
在出沧海口要见落水的尸体，哪怕是对国家而言，恐怕都有点困难，所以，远真心期望，西楼还活着。
找活人，总比找死人容易。
前者还有希望，后者跟本没找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