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到的死亡越来越多。病人家属为生命即将凋零着急痛哭时,作为医生,我必须更多地考虑如何从医学上挽救病人。渐渐地,对于我来说,死亡这两个字,更多地象征着医学上生命的一个阶段。抢救病人时,在我的眼里,那不过是一堆细胞组成的有机体,我的任务是如何让这个有机体恢复正常的新陈代谢。再到后来,死亡已经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我渐渐理解了老医生们常说的一句话:哪天不死人。
对于死亡,我终于麻木了。
但直到这时,我仍然不怎么做恶梦。印象中最早的恶梦,是收取几次回扣,又目睹一些病人没钱看病以后。那个梦里,天空中突然出现很多模糊的面孔,一齐在叫:“叫你收红包,叫你收回扣。”无数刀剑狠狠地砍将下来。
那时我就后悔了。
于是我不想再收回扣,可是所有的医生都在收,我觉得我很傻。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我更觉得自己傻,傻得不可救药。
终于,在后山柳阿牛的村上,我顿悟了。
我不再压抑自己的欲望,于是我成功了。我有了钱,有了权,奇怪的是,恶梦好象也怕富贵之气,很长时间里都没回来。
可是现在为什么又做起恶梦来了呢?
清影和王雨一起疑惑地看着张雨涵。张雨涵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因为真正的你不想堕落。”
四第3章忙碌的领导
张雨涵继续说道:“梦由心生,没看到过电脑的人决不会梦到电脑的样子。当你对白天所做的事心安理得时,你就不会做恶梦。但你的潜意识里以不择手段追逐钱权为耻,在小芳妈妈误诊并死亡后,你白天还勉强压制着负疚感,睡着后潜意识的力量强大起来,恶梦就来了。”
王雨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负疚?负疚干吗。不过这样想可以,说可不行。他客客气气地说道:“谢谢,我想经过你这么一治,应该没事了吧。”
张雨涵道:“催眠术见效很快,但也需要一个过程,并且还要辅助一些别的措施。”
还治啊,让她窥视了自己的内心,王雨早就后悔不迭,现在巴不得快逃,又客套了几句便拉着清影离开,被一头雾水的清影好一通责怪。
不知怎的,一回到六和,王雨就觉得一阵轻松,整个身体都象是泡过温泉又做过按摩一样,所有的毛孔都往外透着精神。尤其在躺到小姐赤裸光洁的胸膛上,再由另一个小姐服侍他时,那精神头就更足了。
小姐服务完毕,再坐到赌桌前,呼雉喝鸬,输输赢赢,那滋味,王雨已经想不出还有什么更爽的事了。
似乎,即使是陪着清影,也没这么畅快。
不知不觉中,这快乐的日子又过了几个月,如果不是新一届的升迁大赛出了意外,王雨恨不得一辈子就这样下去。
王雨本人倒是没事,只不过从后山调到了房山,属于正常调动。罗副局长则如愿以偿地成为一把手,一脚把原来的局长踢下了台。但罗系的人马刚高兴个把月,罗副县长就意外地进了养老院——人大。据说他不知怎么得罪了某位高层人物,于是该人物大怒,下令“查一查”。历来官不怕民告,只怕上头动真格的。幸亏罗副县长宦海沉浮多年,很有一些关系,一得消息立马活动,总算逃过一劫,没有进去喝茶。但死罪逃过,活罪难饶,只好卷铺盖到人大养老,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一来,卫生局里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原本罗副县长在的时候,罗系人马与局长的人马心有默契,相安无事。现在老局长做调研员养老,罗局长独掌大权,本来应该是唯我独尊说一不二,奈何谁都知道罗局失了靠山,而且据说县里某大佬也是那大人物门下,正寻思着要动罗局。一时间无数有那么点门道资格的都蠢蠢欲动,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这其中原罗系的人马蹦哒得最凶,失去靠山之后,那种无助无依的感觉让他们惊恐,因此他们拼命地寻找新的靠山,同时也想更进一步。不知不觉间,倒罗阵线悄悄形成。有资格的想取而代之,资格不够的希望通过倒罗成功后的洗牌再上层楼,更不够格的,也希望在倒罗的大势中下点赌注,以进入倒罗派的视线,为自己的发展增加筹码。全系统沾边的领导和未来的领导们哪还有心思管理医院,并且随着倒罗队伍的扩大化,倒罗行动在领导圈中的半公开化,以往常规的一些宴请、赌会已经近乎倒罗论坛,他们的脑袋里写满了机会、机会、机会。
王雨虽然也没了靠山,也了解倒罗派的作为,却压根就没想过加入。人还是得讲点良心的不是,要不是罗局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出手,要不是他一再的帮助,自己恐怕已经回乡下种田了。但形势对罗局显然越来越不利,暗中的波涛汹涌自不必说,明处的大张旗鼓也煞是好看。比如卫生系统本来事故就多,但以往都可以轻松解决,最近的几个却都是难打发的主,家属声称要把渎职的局长告上法庭,“不把拿人民生命当儿戏的老爷官拉下马决不罢休”。并且家属说起话来句句直击要害,倒象个个都是读了n年的医学院还熟知行业内情的医生一样,连对付这些事极有经验的医政科长都招架不住,常常被驳斥得张口结舌败下阵来。偏偏他不上不下的职务在那儿,压根无法回避,只好硬着头皮去听家属发泄,弄得他痛苦万分。
本地的媒介也象吃错了药一般,连篇累牍地拿卫生系统说事,就连一向跟卫生局关系特铁的六和日报都气势汹汹大兴问罪之师,常在头版做专题报道。王医生专栏也奇特地从指导健康的栏目摇身一变,成了揭露卫生行业黑幕的专栏(跟俺江湖乱做了同行)。王医生的大名更加响亮起来,不过这次俨然以反黑斗士的面目出现,急得王雨一身冷汗,这一切分明全是倒罗派搞的鬼,奈何该栏目现在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他连忙去找罗局商量对策。
罗局身处风口浪尖,却是镇定如昔。听罢王雨的分析,淡淡笑道:“都是小儿科的把戏,凭这些就想弄死我?幼稚。”
王雨着急道:“舆论的力量不可小视,而且对手能左右舆论,实力也非同一般。我跟日报主编关系不错,我出面约他吃饭谈谈?”
罗局胸有成竹地摆手:“不必,让他们表演去吧,我正好看看都有哪些人在跳。”
王雨背心上一股寒气冒将上来,原来罗局早有想法,看来他对形势完全了解。而且他能看到有谁在跳,可能反对派中就有他的耳目,那些人跳得起劲,却不知一举一动都在对手视线之中。他说得不错,光凭这些伎俩,不攻击要害,是伤不了筋骨的,就象自己光凭那些虚名肯定做不了院长一样。但罗局的要害在哪呢?
王雨脑中灵光一闪:房山,肯定是房山。他做副局长时的事没人会查,副局长不比局长,基本没有实权,没有机会捞大的,即使有事也是毛毛雨。而且什么事都免不了跟倒罗派的领袖人物沾边——能进局领导班子的才会起劲倒罗,既然都在这个班子里做副手,自然啥事都有点关系,搞这些事那是拔出萝卜带出泥,没人这样傻。只有房山,罗局做了好些年的一把手,自然有好些见不得光的事,这些事自然只有一把手自个儿沾边。比如刚建好不久的大楼,几百万的工程,说没猫腻杀了我都不信。从我那里下手最容易,倒罗派肯定会来找我,想明白这个理,王雨的汗又下来了。
罗局好象知道王雨在想什么,拍拍他的肩膀:“有你在下面,很好。”
王雨连忙表忠心:“罗局放心,你对我怎么样我有数,谁敢跟你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我那里是铁板一块。”
罗局笑笑,也不多说什么,亲热地拉着王雨吃饭,只是以前饭后常规的按摩打牌被取消了,王雨发现,罗局嘴上说得轻松,肚子里,其实是满满的心事。
果然,很快倒罗派就找上了王雨,一番火力侦察后,终于由一名副局长遮遮掩掩地说出了他们的用意:希望王雨能彻底查一下房山的帐目,和有经济往来的单位个人,尤其是私营建筑公司和包工头,以及以往若干年的医疗档案。这意思太明显了,查帐目可以掌握有力的证据,找到那些人有可能掌握更直接有力的证据。至于医疗档案,这是怕力度不够再加上一砖头——医院里能没有事情么?有事情能跟院长没有关系么?
我晕,怕惹事偏偏事来惹我,先不说该不该“背叛”罗局,这当儿的站队可是极其重要的,站错了一辈子都翻不了身。王雨不敢贸然拒绝,施展太极推手暂且含糊过去,晚上躺在特意赶来房山陪伴他的童诗诗怀里愁肠百结,连那个本事都下降了许多。
第二天正坐在医院里想着心事,潘佳燕突然打来了电话:“王老师,我们这里出事了,怎么办啊。”女孩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
潘佳燕跟王雨学习了一阵子以后,勉强记住了一些常用药名、常见病的诊治方法,居然就在她那个大队里开业看病了,挂的是大队保健站的牌子。跟她搭档的是王雨第一次到房山医院时看见的那奇怪的老护士。现在王雨终于知道,当时她们两个是一起来学习。潘佳燕学医生,那老护士则是刚从养猪能手的岗位上奔赴护理前线,改行的原因是听说做护士比养猪收入高。
王雨跟潘佳燕的关系不错,忙道:“别急,什么事?”
“一个小孩死了,好多人,我怕。”潘佳燕听到王雨的声音,象是受惊的小孩见到了父母,哇地一声哭起来。
四第4章官场
听她一哭,王雨的心好象被什么撞了一下,连忙安慰道:“别怕别怕,不要乱说话,我马上就来。”
按照中国人的习惯,事故现场照例是人山人海,不相干的人们拼命朝里面挤,希望从死者家属与医生的争斗中获取快乐。男人们大声地出着主意,怂恿家属把死去的孩子留在保健站不要抬走;女人们则扎成几大堆,哀声叹气地表达着同情,心里某个角落因为有事可干而快乐得象在逛庙会。看到王雨带着人过来,立即有人围上来抒发义愤:“好好的一个小孩,硬是叫医生治死了,医生太不负责任了,王院长你要好好管管。”
王雨大为头痛,近年来媒介开始披露医疗界的一些内幕,虽然力度很小,根本不得要领,但事故处理难度已经明显加大,再加上群众喜欢起哄,以前那样轻松解决纠纷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王雨怀念了一秒钟,堆起笑脸对众人道:“请让一下,我们了解一下情况。”
王雨那点虚名很管用,人们立刻让开了道。里面几个女人围着床哭泣,几个男人攥着潘佳燕和那“养猪护士”的领口唾沫横飞。一个20多岁的少妇可能是小孩的妈妈,哭着哭着突然昏了过去,登时乱上加乱。刚刚进门的王雨却高兴起来,这一来家属的注意力转移,有利于控制形势,忙冲上去叫:“快让她睡下,小潘来帮忙。”
潘佳燕总算从臭男人们的口水和拳头中突围而出,看到王雨的那一瞬间,她几乎要扑上去抱住他。王雨看出她眼里的热烈,吓了一大跳,幸亏她立刻投入到对少妇的治疗中,王雨这才松了口气,小娟梦洁童诗诗,已经够乱了,要是再惹上啥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那还得了。
这少妇突遭巨变才会晕倒,根本没什么病,王雨心里有数,做出认真负责的样子,嘴里安慰家属:“没事,休息一下,用点药就好。”手上有意拖延时间,边治疗边向潘佳燕了解情况。原来昨天小孩发热,精神不好,潘佳燕认为是感冒,就给他静脉输液,可是今天来复诊时发现呼吸越来越急促,听听心跳快得不得了,潘佳燕想起王雨说过,发热时心跳会增快,而小孩呼吸本来就快,所以也没当一回事,又给挂上水,谁知水还没挂完,小孩突然就死了,根本来不及抢救。
一知半解惹的祸啊,王雨叹了口气,肯定不是一般感冒,以潘佳燕的水平,根本没有意识到病情的严重性,要是早点转院,也不至于突然死亡。“笨蛋。”王雨暗暗骂了潘佳燕一句,可是潘佳燕这保健站相当于私人开业的诊所,药品利润很高,每一个病人带来的都是实实在在的钱。当初“毕业”时她不肯按领导叔叔的要求留在医院发展,连以后明摆着可以进县局坐办公室的好位置都不要,为的就是以她的能力,在医院也没多大外快可捞,在局里干熬又没意思,不如自己开业挣更多的钱。她既然看不出病情的轻重,哪有把钱往外推的理?
接下来的事情本不复杂,王雨处理过多起事故,已经轻车熟路,无非花钱消灾。可是因为这次死者是小孩,父母心痛之余,坚决要追究医生的责任,让王雨大为头痛。幸亏关键时候,潘佳燕的领导叔叔出马了。
这位籍贯房山乡的领导非同一般,县纪委书记的身份让他在小县城里可以呼风唤雨,连带房山的老乡们得了不少便宜。他对着觐见的小院长王雨叹了口气:“小丫头不懂事,让王院长费心了。”
王雨连忙道:“小潘很不错,至于看病,哪个医生都不能保证不出事。”
书记夫人显然很喜欢这个可人的侄女,搂着潘佳燕插嘴道:“王院长说得不错,这事也不能怪佳燕。”
潘书记看了看老婆,她知趣地带着潘佳燕进了里屋。潘书记跟王雨看似漫无边际地聊了会,王雨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家属小意思,他来摆平,但要借这机会打消小姑娘异想天开挣大钱的念头,把潘佳燕调到乡医院去,只有在正规单位上班才有长远保障。调动的具体操作也不用王雨操心,只要他这个院长同意接收就行。倒是小姑娘到现在为止都没真服气,认为是自己运气不好才出事,长辈们不懂医学倒还真说不过她,听她口气很信服王院长这个老师,想请王院长做做工作。
自己这个徒弟看来是书记的心头肉啊,王雨大喜,满口答应,至于小姑娘到了医院会不会在治死人,那就再说罢。第二天他就说服了徒弟,再找潘书记汇报时,书记很高兴,跟他聊了好一阵,临送客时意味深长地说道:“王院长沉稳干练,很好。只是你看外面。”他伸手指着几颗在风中摇摆的树:“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王雨悚然心惊,难道有人要对我不利?刹那间脑海里排查了一堆人物,肯定是倒罗派,自己本想置身事外,既不扶罗结仇,更不倒罗以怨报恩,可是倒罗派一定已经把自己列入必倒的罗派之中。尤其上次试探未果,他们就更有理由对付自己,可笑自己还如在梦中。
王雨谢过书记出门,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人在局中,身不由己,眼下已经由不得自己看风色,只有坚定地站在一边,要么打倒对手,要么被对手打倒。站哪边呢?于情于理,再看现在的局势,自己只有扶罗才对。虽然按自己的了解,罗局长确实已经没什么后台,但今天书记肯出言提醒,分明上头也有几派在借此事暗斗,潘书记这派肯定希望自己抵抗,罗局长未必没有胜算。如果赌赢了,自己可以更上层楼,赌输了,大不了不做官,还可以做老板去。
他娘的,干了!王雨对准摇晃的小树狠狠踹了一脚,一股年轻人独有的冲劲涌将上来,当即拨通了罗局长的电话。
在王雨说出潘书记的话并表明态度后,罗局出乎意料地冷静,他的眼睛里不再有上次见面时那隐藏的担忧。王雨疑惑地看着他,罗局一句话吓了他一跳:“你得去好好做一批药。”
原来他知道我做药的事,叫我做药又是什么意思?
“省里李书记的公子有一部分资金投在药品上,本来自己做,近来中央对官商抓得紧,处级以上官员自己不得经商,连他们的直系亲属都受到控制,所以他想找个代理人,你得抓紧机会联系上他,虽然你们以前有仇,但你自己可以隐身,通过合伙人出面。”罗局悠闲地说着,每一句都象一个惊雷打在王雨头上。
一直自以为做药品的秘密藏得很好,人家却掌握得清清楚楚。称得上省里李书记的,只有一个,他的公子,不就是害得自己走投无路的家伙吗,还要叫我联系仇人,罗局这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王雨深吸了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罗局突然透露的信息量实在太大,自己需要好好地分析。潘书记非同寻常的透露消息,没有靠山的罗局面对危机却稳坐钓鱼台,小小县城的争斗又跟省里扯上了关系,看样子自己的药品生意也被用做了武器,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局不慌不忙地说着话:“李书记日子不太好过,据说只差引头的一把火,他的宝贝儿子,就是那火头。王雨啊,就象咱们看病,一个因素会引起全身各系统都产生变化。官场上的风雨,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六和虽小,可它连着省城呢。”
王雨仍然不太明白,六和的每个官员自然都是上头各势力平衡的结果,不管官多小,一层层靠山连上去,总会连到省里。尽管自己这样一个小院长根本不认识省里的要员,但毕竟是连着。可小小六和县一个卫生局长位置的争斗,真能影响到省里么?
罗局骄傲地挺起了胸,当然影响,这就是智慧和机遇带给自己的好处。叔叔下台,自己的位置岌岌可危,但自己慧眼看穿了官场上的迷雾,通过潘络,硬撑着航行,他却不知道,乡下有个小小的局长早就摸准了他的脉门——他的儿子。那个纨绔公子借老头的威风欺男霸女,四处捞钱,最近大概感觉到好日子不久,为了大捞一笔,连假药都敢做。但他脑子却简单得一塌糊涂,只要利用他贪婪的性格诱惑他,让他借王雨之手做药,最好是死几个人,然后揭露真相,还怕这小子跑得了?小的跑不了,老的又往哪跑?老的完蛋了,自己这局长宝座还怕不稳吗?只怕连自己叔叔原来的位置都可以拿下。
王雨象是淋在雨中,浑身的冷汗涔涔而下。好毒辣的计策,以前这样的小把戏应该威胁不到堂堂李书记,但听罗局对时势的分析,更高层争斗的结果,导致李书记本来就不行了,只等那最后一推。上面的人怕打破平衡不宜直接动手,只好由下面的人想办法。现在有资格参与这事,又有做药基础的人不多,自己很合适,以他们的实力当然能查出自己的底细,当然会选中我。如果我做了,自然是有功之人,连带六和大小官员都有好处。可是如果败了呢,自己岂非要面对李书记的报复。而且即使成了,必然要寻找责任人开刀,如果光动李书记不够,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舍车保帅,连自己一起扔进火堆给李书记殉葬?
更重要的,假药是会死人的,潘佳燕技术再不行,自己可以安排她做闲事,还可以设法帮着她不出事,但假药就是那潘朵拉魔盒,岂是小可。李公子和做假药的药厂已经够缺德,知情的官们却不制止,甚至为了造成更大的影响,还准备死几个老百姓再说,反正最后找几个替罪羊一杀就可以平息民怨。可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和平年代,还要用鲜血来染红顶戴吗?
走上社会接触到和听到的事一一浮现在眼前,不该死的人死得不少了,即使不死人,那么多人沦落在困窘的境地,连看病的钱都没有,难道和鲜血有什么不同吗?
想起远方山区背近百斤石头上山,挣得毛把钱学费的少年;想起后山那活活饿死的本地老人;想起那个被回扣药品弄死的外地老人,王雨打了个寒噤,不由地抱紧了双臂。
天边的乌云翻滚而来,轰,雷声震得王雨一抖,刷,一道闪电穿透天地,驱赶开无边的黑暗,随即乌云又合拢将来,把小城的天空罩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