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后的中午,夏国强回到我们住的招待所,一进门就说:今天晚上苗翔又要请咱吃饭。
太棒了!老六放下手中准备考试用的朗诵诗稿。
上次苗翔不是请过了吗。我说。
老六摸着自己干巴巴的肋骨说:那次赔本了,跟中午没消化的饭一发,吐得一点儿不剩。
夏国强说:这次中午饭也有人请。
我们还没来得及问谁请,林小芳就提着两个盛满盒饭的大塑料袋走到我们面前。
我操。老六揉了揉眼睛:这究竟是雷锋转世,还是天女下凡?
我坐火车,上午刚到,就住你们招待所旁边的福林宾馆。林小芳一边把塑料袋放在桌子上,一边对我们说:听夏国强说你们揭不开锅了,赶紧过来慰问慰问,有难同当嘛。
真不好意思,没让你赶上好时候。老六迫不及待地掀开一个饭盒盖,白花花的米饭就像一张洁白柔软的大床,上面盖着一床鲜红的棉被,是一块肥瘦相间的靶子肉。
我们前几天,顿顿吃香的,喝辣的,结果坐吃山空。老六流着口水说。
还有菜。林小芳从另外一个塑料袋中拿出一个饭盒,里面是辣炒卷心菜和醋熘土豆丝。
老六的嘴顾不上耍贫了,迅速塞满了饭盒里的各种食物。夏国强的喉结动了两下,也取了一盒饭、一盒菜,坐在电视机柜前开吃。林小芳把剩余两个饭盒递给我:你在哪吃?
你吃吧。我咽了咽口水。
客气啥啊?林小芳被我这副表情逗笑了:弄得跟红军长征煮了皮带互相谦让似的,我吃过了,和我爸一块,他老人家吃完饭就回去了,单位太忙,等我考完再来接我。
林小芳这么一说,我就把饭盒接过来,放在床头柜上,痛快地往嘴里扒拉着。
林小芳在床边坐下,从兜里取出一根白色过滤嘴的烟叼上,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幽幽地吐了一个烟圈:你说你们来恁早――干啥啊?
在学校呆得太郁闷了,早来玩几天啊。夏国强嘴里鼓鼓囊囊,说话支支吾吾。
老六已经吃完了,他用手抹了两下嘴,说:林小芳,我练了一段诗歌朗诵,你听听咋样?
我又不懂。林小芳笑着打开电视:你们这个电视咋就三个台,还不清楚?
老六走上前把电视关上:你听我朗诵诗歌啊。
林小芳吐了一大口烟:好,你朗诵吧,我听。
你不愿做……老六朗诵诗歌的嗓音很奇怪,仿佛是紧紧地压着喉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别笑,别笑,我这是共鸣。
我觉得老六的共鸣是跟“茅台”学的,比起“茅台”的共鸣来说,顶多算“金六福”。
你不愿做一片云,因为云儿会被大风吹散。
你不愿做一阵风,因为风儿会被大山阻拦。
你不愿做一座山,因为大山会被河流截断。
哦,朋友!
何必追寻完美的自我
就是太阳也有暗暗的黑斑!
无法成为蛟龙,就做一条小鱼
无法成为雄鹰,就做一只小鸟
同样翱翔在祖国的蓝天!
诗写得真好。林小芳赞许地说。
关键是朗诵得好。老六不服气,嫌林小芳没有夸到点子上:尤其是最后这句“祖国的蓝――天”,多高啊。
比《血染的风采》还高吗?夏国强腾出嘴,插了一句。
老六没理夏国强,他嬉皮笑脸地问林小芳:提提建议,提提建议。
挺好。林小芳淡淡地说:真的。
我有个建议。夏国强放下手中的饭盒:你朗诵最后这句的时候可以装咳嗽!
我们全笑了。
老六狠狠地瞪着夏国强说:全兴!
晚饭苗翔请了我、夏国强、老六和林小芳四个人,去了一个比上次的饭馆档次高一些的饭馆,还专门订了个小单间。